吕型伟口述 上海争取高考自主权

  我又写了一篇《再论两个渠道》,寄到教育部的理论杂志《教育研究》去发表。主编拿到文章,不敢做主,请示了刊物主办单位中央教科所所长。所长看了后,不置可否,只是说:“老吕是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我也是副会长,我没有资格审查他的文章。”主编只得又将文章送给分管刊物的教育部副部长,副部长觉得文章没有错,但不便表态,就搪塞说:“发表文章是你主编的事,怎么来问我呢?我怎么能管得那么具体?”绕了一大圈,最后主编狠狠心:发!

  文章一发表,立即引来一番争论。当时,全国中小学的课程教材是全国统一的,从黑龙江到海南岛,学生念的是一本书,考的是一样的题,这叫做“一纲一本”,下面无权改动。其实,只要稍微考虑一下,问题就显而易见。中国幅员辽阔,各地发展极不平衡。有的地区是“西欧水平”,有的还停留在“非洲水平”,用同样的课程和教材来教,又用同样的考题来选拔,显然是不科学的。

  我当时担任全国教育部课程教材审定委员会委员,在一次讨论全国课程教材的会上,我正式提出了“多纲多本”的主张,当场就有人反对。我坚持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最后达成妥协:搞“一纲多本”,即教育部制定统一大纲,在大纲指导下可以编多种教材。上海可以自己搞,自己编课程教材。当时赞同我观点的还有广东、浙江、四川等省的教育部门负责人,我们约定“先走一步”,各自进行试点。

  但是,新的问题很快就来了。教材可以自己搞,但高考还是全国命题。如此,新教材怎么搞?搞了谁敢用?高考这根指挥棒实在太厉害了。一分之差,万人之下。事关前途命运,谁敢违背?要改革,就得从这根“指挥棒”改起。我开始琢磨,要想办法把高考的命题权拿过来。而后来,广东、浙江、四川的教材改革渐渐停下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指挥棒”没有拿到。

  智取高考自主权

  我打定主意要去争取上海高考自主权。记得那是1984年秋天,我找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谈自己的想法。副市长沉思了一会说:“这太难了,历来没有这种事,教育部也不会同意的。”我说:“历来没有的可以创造,只要你答应,我就去争取。”我连续找了他多次,后来,他松口了:“你去争取争取看,教育部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试试。”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当时的教育部主要领导和分管招生的副部长到上海来视察,我抓住这个机会,和分管副市长一起去拜访了他们。我们先汇报了上海的情况,暗示上海和其他省市情况不一样,接着把话题向中心引:“高考历来是全国一张试卷,高考命题也总是众口难调,教育部吃力不讨好。何不把权放下来,你们在上面监督,搞得好就表扬,搞不好就批评,那就非常主动了。”

  教育部领导颇为疑惑,说:“这样做能行吗?”我说:“中国的一些省比欧洲的一个国家都大。欧洲有那么多国家,有那么多种考试制度,不也在各自招生吗?”部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那样搞要乱的。我又说:“现在各省的教育厅长都有经验,有能力,你可以制定几条原则,搞几个统一的政策,题目让下面出,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经过反复解释,教育部领导被说服了。他表态:“上海可以试试,其余的地方不放。”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接过话题说:“那好,上海自己搞!”

  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完。不久我去广东出差,等再回到上海,同事告诉我事情变卦了,教育部领导回到北京后改变了主意,不同意上海单独搞。大家建议我再去北京争取一下。

  当时春节将近,我也顾不上过年,急忙赶到北京。我曾在教育部工作多年,熟人多,在那儿我了解到了实情。原来是分管高考的司长不同意,教育部领导答应我时本来就很勉强,被他一说就改变主意了。好在这位司长和我也很熟,曾经一起在五七干校劳动,我就直接去找他。最后,我和他订了个君子协定:“明天我去向部长汇报,你一起参加,但只带耳朵,不带嘴巴。我讲完了就等部长表态,部长不赞成,我也就算了。要是赞成了,你也不许讲话。”他想领导肯定不会同意,乐得做个人情,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再次向教育部领导汇报上海要求自主高考招生的想法。我讲完之后,部长抬头看看司长,希望他发表意见。这是个关键时刻,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里很紧张。他坐在那里,憋了老半天,最终没有吭声。部长看他不吭声,就说:“这个事情本来是答应你们的,就是他不赞成。现在既然他不讲话,那你们就去搞吧。”

  就这样,我们有惊无险地拿到了高考自主权。

  设想正在变为现实

  关于如何自主招生,我有一套设想。我的设想就是要解决一考定终身的做法,注重对学生的全面考察,重视平时的考评。我想要把考察权更多地给中学校长,要求校长对每个学生德智体美劳各方面认真负责地写出考评。高校在招生时,要把这个考评结果作为重要的参考依据。这就不是仅仅凭着一次考试来决定,而是由三年跟踪考试、跟踪调查、跟踪研究来决定。这种推荐招生办法是受到国外经验的启发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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