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瓦尔传》中译本序

  记得那是多年前,当我翻译完了奈瓦尔的一些诗歌和小说,准备推荐给出版社出版时,编辑约我写个前言,当时我就“奈瓦尔之死”写下了这样的话:
    1855年1月26日,巴黎人清晨起来,看到满地积雪,这一夜巴黎奇冷无比,气温低达摄氏零下8度。位于中央菜市场不远的老路灯街上,人们发现一家公寓中吊死了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文坛著名的疯子才子钱拉·德·奈瓦尔。到底是上吊自杀,还是被人勒死,当时没有定论,即使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仍旧是一个谜。说他自杀的人认为,奈瓦尔疯病多次发作,发疯时癫狂不已,苦不堪言。清醒时,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种病的危险与痛苦,自杀不失为一种彻底的解脱方法。认为他是被杀的人提出异议:死之前,奈瓦尔活动正常,他在收到《奥蕾莉娅》的校样后还认真作了修改。就在1月25日晚上,他还去法兰西剧院找朋友商量修改剧本之事,并在菜市场旁边的一家小饭馆吃晚餐。两种结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谁又都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法国文坛上的疑谜不少,但像奈瓦尔之死这样的大谜实属罕见。
    前年(2004年),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翻译完《奈瓦尔传》之后,这个谜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揭开。我知道奈瓦尔是自杀的,吊死的。法国传记作家克洛德·皮舒瓦和米歇尔·布里,以详实的资料,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真实、可靠、令人同情的钱拉·奈瓦尔形象,而且揭开了这位浪漫主义诗人扑朔迷离的死因。
    克洛德·皮舒瓦堪称法国传记作家中的学院派代表,对法国浪漫主义诗人有着颇为权威的研究,曾为以学术价值高而著称的“七星丛书”主编了波德莱尔和科莱特的作品集。米歇尔·布里也是一位富有学养的钱拉·奈瓦尔的研究专家。皮舒瓦和布里的传记写作,一向以学风严谨(分析精到,注重细节)、资料详实(引用得当,前后照应)而闻名于研究界,这一本厚厚的《奈瓦尔传》便是明证。本书无愧于钱拉·奈瓦尔传记作品中最有权威的一种。
    关于奈瓦尔的生平和创作情况,这本书都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尽了。作为译者的我,似乎不应该再在这里饶舌了。
    不过,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奈瓦尔的文学地位,还是应该简要地重复一下我在翻译过程中所认识到的奈瓦尔在文学史上的作用,尤其是不太为中国的读者和研究界所了解的一些文学因素。
    奈瓦尔的文学成就主要是诗歌、小说和游记。他结集出版的诗有《小颂歌集》、《抒情诗与歌剧诗集》、《幻象集》、《幻象他集》(死后出版)、《杂诗集》(死后出版);小说有《奥克塔薇娅》、《法约尔侯爵》、《安婕丽嘉》、《西尔薇娅》、《潘多拉》(未完成)、《奥蕾莉娅》;散文集有《波西米亚小城堡》、《故事与笑话集》、《十月之夜》、《漫步与回忆》;游记有《旅行书简》、《东方之旅》、《罗蕾莱》等。他也和大仲马等人合作或单独写过剧本,如《傻瓜们的王子》、《拉喇》、《皮基罗》、《雷奥 ·布尔卡尔》等,但均无太大成功。
    奈瓦尔的诗歌大都发表在诗人圈的刊物上,影响面并不大,即便像《幻象集》那样的力作,也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重视,至于其他诗篇,简直就像湮没在故纸堆中一样。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奈瓦尔诗作的超前性。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超现实主义诗人们对写于近一个世纪前的《幻象集》大加赞赏,甚至有些人还把它推崇为现代诗歌的典范。
    奈瓦尔是个内心世界十分丰富多彩的诗人,即便是他的小说,也具有相当浓郁的诗意。《火的女儿》(1853年结集出版,《安婕丽嘉》、《奥克塔薇娅》等作品都收在这一集子中)和《奥蕾莉娅》一直被后人认定是他的小说代表作。在小说集《火的女儿》中,《西尔薇娅》特别值得提上一笔。这篇采用第一人称写作的中篇,描写了一种半为梦幻半为回忆的情景。往事如烟,随风而去,惟有失望留在主人公心中。《西尔薇娅》的题材属于典型的浪漫主义爱情故事,而奈瓦尔艺术处理上的新颖之处,在于他放弃了同时代作家所惯用的直陈铺叙故事、以为宣泄情感的老套子,而以意识的活动为作品的框架结构,用回忆、梦幻、潜意识作为叙述方式,一一塑造了体现巴黎现代社会之豪华、上流社会之装饰美的奥蕾丽,体现理想的高贵、雅致、古典美的阿德丽安娜,体现质朴、天真、野性美的西尔薇娅,以为对照。这样的叙述结构和方式,无疑包含了一些非常现代性的因素。
    在这里,我愿更多地强调一下《奥蕾莉娅》,因为在我看来,《奥蕾莉娅》这部小说与作者本人的疯病及他后半生的命运似乎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一部未完成的《奥蕾莉娅》,几乎就是奈瓦尔后半辈子的文学创作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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