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国务委员陈至立赶来了，她是来沪考察工作的，下了飞机，在途中听说巴老已在弥留之际，当即让驾驶员掉头直驶华东医院，她饱含着泪水同巴老的家属们一道守候在床前，与巴老作最后的诀别。19：00,巴老的心律已降至54次，血压26／41,仅仅过了6分钟，监测仪上始终在起伏滚动前移的小亮点画上了一根直线，巴老这颗跳动了百余年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告别了他心爱的读者，远去了…… 

　　谁都不愿惊扰熟睡的他 

　　夜晚，天色格外的阴暗，华东医院只有南三楼病区过道灯还亮着，赶来送别的人越聚越多，会议室、走廊中、客厅里、阳台上都站得满满的，巴老就要离开这间住了四年之久的病房了。四年前巴老从东楼搬来时，我为巴老来回搬运东西时的欢乐一刻仍记忆犹新。那天，我从小林口中得知巴老要搬到已整修好的南楼病区了。听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知道巴老虽然还得继续住院，但能换新病房，至少说明巴老的病情稳定和有所好转。搬进南楼321病房后，巴老的精神也特别的好，见我们都在忙乎，他几次张口想说话，但没发出声来。新病房前是医院花园里的大草坪，小林站在病床前对巴老说，待天气好些时，可坐上轮椅在阳台里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可是，这片近在咫尺的绿地，巴老终因病重，没能跨出病室一步，也没能在阳台上看上一眼，更不用说小坐一憩了…… 

　　送别的人都静静地等候着，好像谁也不愿惊扰熟睡中的巴老。此时，亲属们缓步来到床前，小林轻声地对巴老说：“爸爸，你休息吧。”随后，站立在一边的俞院长率医务人员向巴老深深地三鞠躬，上前为巴老蒙上了白布，然后抬上担架车。在俞院长的引领下，医务二处的李茹及颜老师、护士小栾、小蒋及家人扶着担架推车经过长廊，穿过底层大堂，医院的灵车已等候在南楼门口了，在去太平间的小道上，只见数百人的长队随着灵车缓步而行，一路上，有无数双手扶着车厢栏杆，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低沉的抽泣和“沙、沙、沙”的走路声，一条百十米长的路走得沉沉的，长长的…… 

    （摘自《巴金：这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