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明威遇上福克纳

福克纳性格内向,一生木讷少言,但不喜欢假装,一旦说出的话,也常常毫不给人情面。1932年到1945年之间,穷困的福克纳曾多次到好莱坞打工,那是应米高梅电影公司邀请前去改写剧本(福克纳在改编剧本上的成绩并不怎样)。有一次,福克纳与名导霍华德·霍克斯、名演员克拉克·盖博一同出去打猎。霍克斯谈到书,问福克纳,你认为那些作家的作品最优秀,最值得阅读?福克纳沉默之后回答说:“海明威、托马撕·曼、多斯·帕索斯,还有我自己。”一旁一直的沉默不语的克拉克·盖博不以为然:“奥!你也是干写作的。”当时克拉克·盖博虽然还没有出演《乱世佳人》,但在好莱坞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福克纳回敬道:“是的,盖博先生。那你是干什么的?”

  海明威这位优秀的猎人、钓手、拳师和游击队领袖,早早成为了名人,而且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是名流,所以提起福克纳,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海明威佩服福克纳的多产,但对他有点复杂、纠结的文风不怎么喜欢。福克纳暗中有些不快,谈到海明威也是不绕湾子。

  1947年,在自己家乡的密西西比大学见面时,福克纳又一次提到过海明威。当时在场的学生希望他列举出当代最重要的五位美国作家。福克纳不想这样做,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够回答上这样的鬼问题。但在学生的再三请求下,自己也没有部办法拒绝(福克纳总是不太会耍滑头)。福克纳按次序列举了这样几位:托马斯·沃尔夫,福克纳,多斯·帕索斯,海明威,斯坦贝克。在给海明威的评介中,福克纳说到:“他没有勇气,从未用一条腿爬出来过……”福克纳曾经说过海明威停留在自己所知道的范围里,这句话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海明威不久在媒体上读到这则消息,大发雷霆,不管福克纳说的“没有勇气”是哪方面的勇气,便立即要二战期间的一位朋友写信给福克纳,证明自己当时作战地记者时是如何如何的勇敢。福克纳回过信作了解释,说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另外就是批评记者把他的原话断章取义了。并且很客气单独给海明威写了短信,表示歉意。海明威很快也是很可爱的回了一封信,除了说一起“把误会彻底踩扁”,还不失时机的号召福克纳向屠格涅夫、陀斯妥耶夫斯基、斯汤达、福娄拜挑战并打败他们!(这让我想起《老人与海》中那个老人要打败那条鱼一样。)

    但是海明威和福克纳的误会,却没有到此结束。1952年,海明威出版了最著名的小说《老人与海》。《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的编辑约请福克纳写一篇书评。福克纳很快完成,全文如下:(引自李文俊先生的译文)

  “这是他最优秀的作品。时间会显示这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我指的是他和我的同时代人)所能写出的最最优秀的单篇作品。这一次,他找到了上帝,找到了一个造物主。迄今为止,他笔下的男男女女都是自己形成的,是用自己的泥土自己塑造自己的;他们的胜利与失败也都掌握在各自对方的手里,仅仅是为了向自己、向对方证明他们是何等坚强的硬汉。可是这一次,他提到了怜悯:提到了存在于某个地方的某种力量,是他创造出这一切;那个老人——他一定要逮住那条鱼然后又失去它,那条鱼——它命定要被逮住然后又消失;那些鲨鱼——它们命定要把鱼从老人的手里夺走,是他创造出这一切,爱这一切,又怜悯这一切。这是很好的。赞美上帝,但愿创造出爱着与怜悯着海明威与我的那种力量——不管那是什么——约束住海明威。千万别让他再改动这篇作品了。” 

    但周刊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刊登,而把写给《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编辑的信转给了海明威。海明威没有看到书评,却对信里一些语言大为火光。加上两年前福克纳两年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后的一些相互不服气的误会,海明威很快写信给《纽约时报书评》开骂:(引自李文俊先生的译文)

  “只要我活着一天,福克纳就得喝了酒才能为得到诺贝尔奖而高兴。他不明白 我对那个机构毫无敬意。……他写得好的时候是个好作家,如果他懂得如何结束一部小说,而不是在结尾时像个‘甜蜜蜜的拉依’似的醉成一摊泥,那么,他会比任何一个作家都要高明。他写得好的时候我爱读他的作品,可是老觉得难受,因为他没能写得更好一些。我希望他走运,他也需要运气,因为他有个无法医治的大毛病:他经不起重读。你再读一遍他的作品时,你能一直意识到你读头一遍时他是怎么欺骗你的。……一个真正的作家应该能用简单的陈述句取得这份我们下不了定义的魅力。……如果他读了《老人与海》,愿意评论,那自然很好。可是不读就发表声明,那是胆小鬼。可我不想跟他争吵,也不愿跟他有什么不痛快,我祝他好运,也希望阿诺马托比奥县能像大海一样长久存在。我不想拿大海同他换县。他选择他的县。我觉得一个县挤得慌,不管是哪个县都挤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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