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与绘:中国画笔墨生态》书摘

  综上所述,“石青”与“空青”本非一物,但因后来画家多用如梅花片的“石青”,不再用“空青”,而“石青”也就逐渐成为所有青色矿物质颜料的统称了。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诸人大都提到“石青”和“石绿”共生于铜矿的情形。据于非闇所说,石青与石绿都出于铜矿,石青分子式为 Cu3(OH) 2(CO3) 2,石绿的分子式则是 Cu3(OH) 2CO3,两者均属盐基性碳酸铜类矿物。而空青、曾青、绿青等石青类矿石均出自“同一根源”,往往“相挟带”而出的情形大概就是人们容易在记述中将它们混淆的原因所在。按诸人所记虽有差别,然一般而言,凡以“青”冠名者,除“绿青”与“铜青”外,多仍指矿物色中的石青一类。如“空青”因为“状若杨梅,其腹中空”而得名;“扁青”以状如“梅花片”而得名;“曾青”是取其青色“层层而生”之状得名……其实总是石青。前所述“石绿之得道者”的说法无疑应指和石绿共生的色之尤深者,即石青。石青在古代壁画中的色相非常丰富,甚至还有深浅的等差。于非闇在谈到敦煌壁画所用的石青时说:“敦煌壁画的青色,有七样深浅不同的颜色。北魏有一种深蓝,更不知是叫什么石青。”但由于卷轴画在唐以后,相对于壁画逐渐上升的趋势和重墨轻色的审美取向所带来的后世画家对于钻研石色的热情之消减,竟至于名目繁多的石青逐渐抹杀了其诸种类属之间的具体差别,只剩下“石青”这一泛泛的称呼了。《画继》在谈及当时传入中国的高丽松扇时称其:“所染青绿奇甚,与中国不同,专以空青海绿为之。”可见当时高丽画家在松扇上仍保留着大量使用空青的图绘习惯,邓氏仍能一见而识其为空青。至明吴其贞《书画记》谈到“吴道子白衣大士图绢画”时,载其“空地皆涂石青”,而不用“空青”之号。宋应星在“丹青”一节中所附诸色亦只有“大青”而不用“空青”之名。“空青”在“珠玉”一节中提起,亦不详论,只说:“空青既取内质,其膜升打为曾青。”清沈宗骞《芥舟学画编·设色琐论》谈到石青时也只说“有数种,但皮粗而成块者皆可入画”;王概《芥子园画传》亦曰:“石青只宜用所谓梅花片一种,以其形似故名。”他还提到“有一种石青,坚不可碎者”但并未对其作名目上的分别。于非闇说“北宋以前的医家画家喜谈空青”,而他本人“只见过四川出产,形象似杨梅的石青”,但“不甚好用”。

  人们对空青的淡忘一方面和水墨语汇逐渐上升为主流话语模式之后人们对重彩的研求热情之消减有关,另一方面,空青作为宝石的贵重身份和其用作医疗目疾甚至中风等症的药用价值也使得人们宁肯寻找替代品也不愿用空青制作颜料。空青和瑟瑟珠、祖母绿、鸦鹘石等同属宋应星所说的青绿类宝石,古代的医书在谈到空青时大都津津乐道于其治疗目疾甚至中风等症的奇效。迮朗在《绘事琐言》中分析空青之作为善彩失落的原因时指出:“今空青难得,止用石青、曾青、碧青矣。倘遇真空青,宁可持以医世之目盲者,仅充画色,殊为可惜。”正是在各种元素的综合作用下,“空青”作为和朱砂并称的善彩之一种,竟至于随着绘画史的发展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中国美术研究丛书
《画与绘:中国画笔墨生态》
轩敏华 著
上海书画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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