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封丹——大自然的诗人

  在拉封丹之前,除了文艺复兴时代出现的拉伯雷(1494-1553)的《巨人传》中的神话故事和脱胎于民间的《列那狐故事》,勉强可为儿童所喜爱之外,几乎再也找不出专供儿童阅读的东西。而拉封丹的寓言诗,以其生动有趣的动物故事,通俗易懂的生活道理,再加上自由活泼的表现形式,一出场就先受到儿童们的欢迎。我们不能肯定,拉封丹在写作这些寓言诗的时候,已经有了某种明确的“儿童本位”意识,但我们看到,他为《寓言诗》前六卷写的题辞表明,它们是献给柳多维克十四世六岁的儿子多芬的。他还在《寓言诗》的序言中强调,儿童们可以从这些寓言里找到灵智与美德。事实上也是这样,拉封丹寓言诗从诞生直到今天,一直都是法国一代代学龄儿童最喜欢诵读的诗篇之一。
    其次,拉封丹的《寓言诗》从内容到形式,都是对当时处于极盛状态,并且占据主流地位的古典主义的大胆挑战。拉封丹所生活的路易十四时期,在文学上已经形成了一整套戒律森严、等级分明的,从内容到形式都是为绝对王权服务,并且被整个贵族阶层认同的古典主义诗学理论。
    当时的诗学理论家布瓦洛的《诗的艺术》,可以说是古典主义的诗学宣言。他将现有的文学体裁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把悲剧、喜剧、史诗列为上品,牧歌、悲歌等次之,而寓言故事之类,则被认为是粗俗低级的东西,根本不予列入。而对于列为上品的文体,他又进一步作了诗学和修辞学上的规定,如“三一律”等等。同时他一再强调:“要保护视线,不要看低贱的东西。”
    拉封丹虽然在创作之初,也写过喜剧、悲歌和牧歌等,但他从这些体裁里并没有真正找到自己的位置,也无法发出自己的光芒。只有当他抛开了古典主义的种种清规戒律,而选择了寓言的形式,他才算找到和发现了自己--他率领着一群来自森林和田园、带着泥土和野性的动物,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温文尔雅的古典主义和王公贵族们的客厅。他把底层人、手工劳动者的形象和他们的口头俚语、俗话等等,一古脑儿引进了原本是戒律森严的文学殿堂,给沉闷的法兰西文学注入了一股自由的活力和自然的芬芳。
    在拉封丹身上,本来就有一种轻松悠闲、不受约束的梦想家的天性。而寓言这种自由活泼的文体,使他在展示自己散漫天性方面成为可能。实际上,我们从拉封丹寓言诗中也真的感到了一种风趣与谐谑,甚至还有一些天真、游戏与恶作剧的意味。
    在拉封丹成名之后,特别是当他成为法兰西学院院士之后,随着他的思想的日益保守和僵化,他曾试图放弃寓言诗的创作,而从事喜剧和别的体裁的写作,包括从事圣诗的翻译等等。他幻想以此进入“不朽者”之列。
    但离开了寓言,拉封丹就像自己的寓言《狼当医生》里的狼,要放下自己的本行去给马治伤一样,结果当然很惨。拉封丹最终被文学史认可的,并且经受住了漫长的时间考验而被打上了“不朽”标记的作品,不是别的,只有他的寓言。所以,我们不妨这样认为:寓言,也许是“最属于”拉封丹的一种文体了。假如世界上没有寓言这种文体,我们无法想象,拉封丹会在哪里。

    拉封丹寓言创作的资源,首先来自他童年时代对大自然生活的热爱和观察。
    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几乎都是在家乡的森林水泽间度过的。他以诗人的敏感和自由的天性,去拥抱和了解大自然,自由自在而又细心地观察过各种动物的行为习性和花草树木的生长姿态,以及它们微妙的相互依存的关系。所以,我们从他的寓言诗里,不断地看到和听到:芦苇在轻舞飞扬,橡树在轧轧作响,老鹰在空中盘旋,细腰蜂在嗡翁歌唱……还有月光下的枞树林,印着倒影的沼泽和池塘,狐狸和田鼠出没的小路,狮子和豹子散步的山冈……还有动物们走过后留下的蹄印,栗子成熟后散发的芬芳,秋日的小乡村干草的气息,猎人路过时踩动的落叶的声响……
    难怪后来的大作家巴尔扎克会有这样的印象:他童年时代对于法兰西大自然美景的了解,是从阅读拉封丹的寓言诗开始的。他因此把拉封丹称为“大自然的诗人”。对法兰西大自然风物的艺术描绘,使拉封丹寓言诗具有了浓郁的抒情风格和鲜明的油画般的色彩。
拉封丹寓言创作的资源,还与古希腊寓言家伊索、古罗马寓言家斐德鲁斯、古代印度的《五卷书》以及波斯的《智慧之书》等民间讽喻故事密不可分。他的许多寓言诗是对伊索、斐德鲁斯等传世作品的改写、加工和“再创作”。
    他利用他们现成的故事和故事里的角色,再根据自己的观察、想象进行“扩展”或重新演绎,其中又融入自己的经验和思想,使它们成为一篇篇视角和主题都有所更新的作品。拉封丹曾为自己的寓言集题写过这样的献词 :“我的寓言诗的主人公的父亲都是伊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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