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让杜拉斯成为记忆并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我一直都说,我不出版法国文学,我只是围绕新小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如果杜拉斯真的不怎么同意被归为新小说,那么我对她无话可说也就不让人觉得奇怪了。我的比利时作家朋友,同样大名鼎鼎的让-菲利普·图森,在一次微醺状态的对话中,将杜拉斯摆在他所敬重的—或者说构成参照的—作家的第二位(第一位是贝克特),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吃惊。“写作,就是要去掉某些枝蔓。”—这既是杜拉斯的观点,也是图森在他的作品中一再追求的。图森的这个排位无疑是在提醒我们,杜拉斯在文学语言上占据了重要位置。新小说的新一代作家,无论图森还是艾什诺兹,如果说在形式和结构上还是对罗伯-格里耶有所继承,那么语言上则分明是追随着杜拉斯的。当然,说到“杜拉斯色彩”,这就非得回到自传体写作不可了。在这里,罗伯-格里耶的“我从来只谈自己不及其他”也适用于杜拉斯,只不过她注重的是个人历史中的色彩而非《重现的镜子》那样的结构性关系。
纪念杜拉斯的最好方式无疑就是重读她的作品,但是媒体显然不满足于鼓励人们这么做。媒体需要故事,而故事又都在书里,这就使事情变复杂了。如果故事或真实线索比作品本身更能带出作者,那么就让我们忘掉《情人》吧,一起来回想几件散见在各种书里的杜拉斯的轶事:
1)1968年法国“五月风暴”期间,她跟戈达尔站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她主张来一场文化上的革命,具体做法是“进攻交易所,打倒作为某些作家顽固堡垒的文人协会”,还有“建议出版商今后出版作品时取消作者的署名,实行彻底的平均主义”。
2)她曾经对密特朗说,人们以后不会记得你,只会记得我。
3)她在接受一次书面采访(调查)时写道:“也许到了2024年,文学就结束了。”
〈杜拉斯Style〉
七十年代,杜拉斯找到了她的风格:一件无袖坎肩,一件卷领套头衫,一条直筒裙,一双短靴。搭配一副粗框眼镜,没有手袋。“对特定服装的考求,在于形式与内容、自以为表现出来的与想要表现的、自以为是那样与期望通过所穿衣物暗示出来的两方面的一致。获得这种一致也不一定非去追求不可。一经得到,就确定下来了”,她在《物质生活》的访谈中如是说。
这源于她的心结:个头太小。玛格丽特苦于自己不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不能惹路过的男人纷纷为她回头。穿上她的制服,烦恼就会少一些……“这种困难,这个问题,给我的一生都打上了烙印:为了不让人家注意一个特别矮小的女人,我在着装上刻意不引人注目。为了避免人们谈到我的身高问题,我总是穿一成不变的衣服。这样他们注意到的是事实的千篇一律,而不是事实产生的原因。”不过,杜拉斯有天生的时尚嗅觉。她关注女人的穿衣方式,懂得恭维她们,还撰文称赞伊夫·圣洛朗的设计。裙子是她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幻象,标志着极端的女性特质。
〈杜拉斯的中国学生〉
杜拉斯对中国女性作家写作有着持续而深刻的影响,从林白、陈染为代表的“女性主义作家”到以卫慧、棉棉、安妮宝贝等为代表“时尚小资作家”,杜拉斯作为一个养料输送者一直都在。
林白 法国文学研究者认为“林白的姿态和写作实践,让我们自觉地感觉到杜拉斯对她产生的某些影响。”而国内学者在评论林白时说:林白从多方面模仿和接受了杜拉斯,她的女性化私人化写作、自恋情结的抒发以及双层复调结构等方面,都表明两者之间存在着影响与被影响的渊源关系。
陈染 作家王干曾说:在陈染的小说中,像空气一样存在着一个人的影像,她像一道阳光照亮了陈染心灵的角落,像阴影一样深重包围着陈染的语言。玛格丽特·杜拉斯以她宽阔的胸怀拥抱着东方的陈染,而中国的陈染以她独特的光芒反射出杜拉斯那些被遮蔽的空间,重新发现了玛格丽特·杜拉斯。
卫慧 卫慧谈到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作品时,毫不犹豫地把杜拉斯的《情人》排在了第一位。受杜拉斯影响,卫慧的小说在情感、笔法上都流露出女性作家的细腻气质,其文体特征彰显出的女性意识更与杜拉斯毫无二致。
安妮宝贝 在一篇标题为《重读杜拉斯》的文章中,安妮宝贝说她不喜欢外国文学,却无法拒绝杜拉斯,她比较偏爱的是纪应夫译的那本《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简单,直接。有着钝重激烈的冲击力。视觉和想象都有。让人沉沦。”
棉棉 棉棉表示她喜欢《情人》中叙事的大胆直率,也喜欢在作品中模仿杜拉斯式“斑斓交错的语言”,她将杜拉斯的《情人》作为自己的师从文本,而杜拉斯带来的影响在她的代表作《糖》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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