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象的共同体》广为人知的康奈尔大学荣休教授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日前正在中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访学。3月19日晚,应清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所的邀请,安德森教授作了一场题为“民族主义研究中的新困惑”的讲演。现场听众人满为患,安德森教授开玩笑道“以为是泰国红衫军来了”。
阔别73年后再次来到中国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是国际著名政治学家、东南亚研究者,他从民族主义和国际关系的角度,以泰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的研究为基础,对推进文化和政治相关的比较历史研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代表性著作《想象的共同体》为民族主义研究开拓了新局面,成为世界范围内研究民族主义的经典著作。除此之外,他的《比较的幽灵:民族主义、东南亚与全球》也已有了简体中译本,其他著作还包括《革命时期的爪哇》、《美国殖民时期的暹罗政治与文学》等。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弟弟佩里·安德森也很有名气,是《新左派评论》的创始人、当代西方新左派的领袖。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与中国有不解之缘。他父亲从辛亥革命后到抗日战争时期,在中国居住了三十多年,本尼迪克特1936年出生在昆明,童年是在战争时期的中国度过的,直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三个月才离开中国。他此次是自5岁告别中国后73年来首次来华。
民族主义和羞耻感相关
在讲座中,安德森提出民族主义的心理根源是和羞耻感相关的。他说起小时候经常跟妈妈去买菜,因为爸爸去世了,要帮妈妈提东西。“我妈妈总喜欢跟人砍价,她会挑剔鱼、肉和蔬菜不新鲜,她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但她想要压低价格。这个时候,我是一个九岁的男孩,感到非常羞耻,我真想钻到洞里去,或者跑得远远的。其实很多家庭妇女都是这么干的,但我觉得那不能是我妈。”安德森说,羞耻感跟民族主义有关,“羞耻的核心是,你无法摆脱它,因为你跟那个让你感到羞耻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非常亲近的情感,民族主义和羞耻的感觉相关。”
安德森谈到,当年在反对越战的游行队伍里,他发现很多60多岁的老头老太太,“我很吃惊,问他们为什么要来。老人说:‘我看不下去了,我对我的国家感到很羞耻,看看这场可怕的战争!’他们没说guilty,罪恶感,而是asham ed,羞耻。”
现代移民的民族主义核心变化
和19世纪以来的移民浪潮相联系,本尼迪克特也论述了民族主义在移民群体中的新表现。到了二十世纪,伴随着移民路径和结构的转变,民族主义的核心也发生了变化。“过去的移民是被流放,后来的移民是主动从不发达国家去发达国家,有些爱尔兰人、犹太人会有罪恶感,因为他们去了更好的地方,但到了新的国家后会形成对故国的认同,但内心深处又知道不会真的回去。”本尼迪克特举例一份在美国出版的菲律宾侨民报纸,首页是“我们的孩子在美国生活得无比美好”,第二页是“菲律宾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第三页是“老祖母的烹饪菜单”,“我们还是念旧的,深爱着我们的祖国,这是很典型的一种表达。”
本尼迪克特表示,民族主义在每一个地方表现不同,原本并不是要求很高的模式,但在过去四五十年,情况越来越复杂。他举例道:“我跟一个美国同学说,把阿拉斯加卖给中国和日本,你怎么看?因为阿拉斯加本来就是从俄国买来的。他说:‘阿拉斯加是美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有民族主义论述都是这样的。这是与早期民族主义论述的一个很大区别。”
近十多年来,随着全球性暴力冲突的频发,族裔问题、暴力问题都成为民族主义研究中的重要因素。虽然今年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但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每年仍然花一半左右的时间在泰国进行相关研究。3月26日,安德森将在清华大学举行第二场讲座,题为“海外华人的认同悖论:以泰国为例”,讨论海外华人的民族主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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