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美丽失败者》的段落里充满了小说人物在生存的矛盾中遭遇的压力,并与之抗争的种种努力。这些段落是对于生命与艺术中的秩序与混乱状态带有反省性质的探求。这使得读者不单单对故事情节的铺陈感兴趣。它对意义的质询吸引了读者,即便是“一条美丽绝伦却毫无意义的项链”,为读者提供了“在存在的混乱中练习某种平衡”;读者被“面具之舞”吸引,即:“这里只有一张面具,一张真实的脸,它们是同一个事物,没有名字的事物,在它自身中不停变化”;用“声中之音”来诱惑读者。 这些众所周知的章节如此简短,这些美学统一的源泉,彼此相连互补,它们正应了F所称的信仰,:“我论点的甜蜜负担”,这就是诗,“上帝活着,奇迹存在。”这一点在芭菲,圣玛丽的音乐中得到完美体现。F想要体现的信息实际上更近了一步,它甚至超越了对人类创造力能引领人到达神性之源的信心。 部分读者能感受到小说实际上阐释传达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某些心智可以把握也能传播之物,而((美丽失败者》的意义就在这些非凡的章节中显现出来。叙事者和F(后者在某个虚弱的一刻)都感受到了这种核心意义的分量。他们的兴致在“叙述者相信有解决之道的部分心智”存留,在F心智中的“美国”部分,那个用一次探访理顺我的生活”的部分。读者对书中描述的对秩序的渴望肯定有共鸣。 书中圣人般的艺术家取得平衡的尝试,那串幻想中“美丽绝伦却又毫无意义”的项链和其余一切,这些和谐图像并非就能轻易得到t否则它们不会如此吸引入。尽管如此,它们仍然是让人慰藉的象征,连接或包括了混乱的组成部分,至少提供了连贯的幻象。如果上帝存在,一切事情才有意义。 所以将《美丽失败者》看成一个有机整体,作为一本现代派小说来读是可以的,此书强力支持这样的阅读态度。第三章“跋”里“天体的显示”就成为和谐这一主题下情节的完整补充,在这一主题的控制下,读者将小说中四散的情节如同项链连接起来。如果这本小说只是漂亮章节的填充,就不会有认真仔细的阅读经验,不会有在阅读过程中不断地重新调整、惊奇和快乐。《美丽失败者》会满足读者对意义和答案的渴望,但只针对患有部分失忆症的读者。 将故事连在一起的某些段落,不管如何引人入胜,都不代表小说本身。科恩没有让他的小说人物替他说话,而小说也不是由众人的声音构成。有时小说中的叙述面具全然溶解,是为了让我们通过文字看到书写的那个人,比如读者能从这段喊声里明白:“噢,读者啊,你们知道一个人在写下这一切么?和你一样的人,渴望拥有英雄的心灵。在南极一般的孤独里一个人写下这些,一个仇恨自己的记忆却记得一切的人,一个曾和你一样骄傲……”这一段的突然出现,比起这个反复无常的叙述者的任何一种断裂叙述,更让我相信作者此时在尝试显现自我。它使这种从英勇与意图的纯洁两者间彼此放逐之祈求更强烈。像我这样太清楚自己局限的入,没有让(《美丽失败者》成为渴望之物。作家与读者,叙述者与人物——我们都在这荒凉里,只有人物出现其中。 作者与读者在小说中的最后章节里都被遗弃,也是再次听到悲伤的语调之处。这些以家庭的面容出现并给人慰藉的章节并非整体的画面:F只代表他自己说话,“上帝活着,奇迹存在”这句话并不给入慰藉。每次阅读获得的意义是流动的,也是彼此协作,更是重新构成。 对于秩序的欲望在小说叙述者和小说人物的心智中如此明显,如此相像,以致他们达成的任何结论都应该被怀疑。他们形而上的孤独叫喊和在沉默诸神前的祈祷贯穿了《美丽失败者》。“上帝活着,奇迹存在”这一信念被真实地感知,但是在第一章叙述者的痛苦迷惘里,这一信念变得苍白无力,在第二章里这信念被削弱,当F承认人类因为害怕精神上的孤独而屈服于信念。 《美丽失败者》大部分都涉及像F这样的艺术家如何回应当代生活中的孤独处境。它主要讲述F怪异“体制”的原则及其如何运行。F用这个体制将他的朋友们塑造成拥有完美身体和心智开放的超级人类。他想让事物不同。“任何古老的不同”,而不单是为了有趣。“在男子的本性中,”在他的其中一段警句里如此说道,“男子本性当中最独创的东西通常也是最绝望的。因为男子无法忍受生命本身的状态,因此各种新制度被男性强加于这个世界。” 一个诗人的忠诚,小说中的一段如此写道:“他只在乎自己不在既定之规的世界之内,他可以从痛苦的既定之规中脱逃。”F由此给出的例子是两个鲜被人联系在一起的“创造者”:希特勒和耶稣。希特勒?有没有方法可以消除耶稣和希特勒之间的不同?故事情节的安排显示F至少不是在信口开河。他,伊迪丝与希特勒进同一个浴缸所感受到的快乐和耶稣进同一个浴缸的快乐并无差别,只是耶稣可能不会带上香皂。希特勒的香皂是用六百万犹太人制成的香皂。在什么体制中有这样一个喜剧的转折?是在《美丽失败者》的体制中。F没笑。他“对于现世灰色奇迹的欲望”使他觊觎那块香皂。他靠一切权力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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