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游戏》译后记

    译《至爱游戏》的这几个月里,手头经常翻读的一本书,是乐评人Sylvie Simmons 于2012年出版的一本厚达500多页的莱昂纳多·科恩传记《我是你的男人》,(传记名来自科恩的一首同名歌曲)。传记的背景资料详实,传记作者在人与 人、人与事、人与时代之间蛱蝶穿插,非常好读。

  大概与国内的科恩粉丝一样,我知道科恩的缘起,不是因为他的小说和诗,而是他的歌。我第一次听到科恩的歌,是在2003年,一位挚友推荐的。了解他的小说和诗歌,还是从翻译他的《美丽失败者》开始。

  科恩出生于1934年,正逢经济大萧条时期,二战之前。 他降生在一个富裕的俄国犹太移民家庭,祖父是蒙特利尔城第一位首席拉比,父亲经营着一家著名的高级制衣公司。《至爱游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科恩少年到 青年时代的自传体成长小说。小说的主人公布里弗曼生长的富裕犹太人居住的西山区、父亲的死亡、母亲最后进入精神病院生活等等等等都发生在科恩本人的生活 里。小说里主人公的好友克兰兹的原型是科恩在蒙特利尔的好友,同样出生于富裕犹太人家庭、后来成为雕塑家的Mort Rosengarten。小说中雪儿的原型,也是科恩在美国纽约邂逅的一位情人乔治安娜。小说讲述了主人公布里弗曼的儿童时代一直到二十岁的生活,他与同 伴克兰兹的友情,从童年到青年时代与进入他生命中的几位女子之间的情爱与性。他对战争、暴力、宗教、性、以及社会公平等等的感受和看法。

  书完成于1961至1962年间,彼时大约二十七八的科恩与当时的情人玛瑞莲居住在希腊的海德拉岛(Hydra Island)。首次出版是在1963年的英国,当时颇受好评,英国《卫报》评论此书为“抒情如歌、具探索性的半自传体小说”。而美国的《星期六评论》评 论此书具有“内心深处的无赖气质,语言异常丰富,情感细腻而幽默”。加拿大作家,《英伦病人》的作者迈克·翁达杰则称赞为“文风紧凑、含蓄而诗意”,进而 将这部小说与乔伊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联系起来。在我看来,科恩与乔伊斯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我非常好奇迈克·翁达杰的评论是从何处着眼。可惜他的 这篇评论文章我一直无法找到。不过,科恩求学于麦基尔(McGill)大学时,确实师从Louis Dudek研究过乔伊斯等人的作品。

  传记作者Sylvie Simmons对此书的评价是:“……此书文笔优美,作者善于挖掘人性中的幽深黑暗面,用一种敏锐、丰沛、自我解嘲式的文字表达出来,也是典型的科恩式风 格。小说开篇以”伤痕“起笔:美之伤痕(他情人所穿的耳洞),战争之伤痕(他父亲在战争中受伤的疤痕),友情之伤痕(他与童年好友就堆雪人引起争执)。小 说最后也以”伤痕“收笔,即他和童年好友同玩的游戏里在雪地上留下身体的印记。随着小说情节的展开,读者可以看到这位自我膨胀又自我嘲弄、心灵和身体上都 留下伤痕的主人公随着时间的线性发展,经历了父亲的死亡、犹太孩子的夏令营、犹太教堂的修葺与建造、对性的渴望、与异性的性交,以及成为作家的抱负……”

  科恩成长的六〇年代里,也是法国思想家西蒙·薇依的思想被译介到英语国家之际,我猜想他这部作品可能也受到薇依的影响。小说的第二部分提到主人 公布里弗曼去一家黄铜铸造厂做工一年的经验,里面有这样一段话:“这厌倦真能杀人。体力劳作并不能让他的思想自由遨游,却麻木他的心智,可这麻木又不足以 强烈到能清晰地意识到并将它表达出来。然而,这麻木仍然可以让人清楚认知到它的束缚。”薇依在她的《论劳作》一文里也提到她对机器给工人带来异化的深刻洞察。

  此外,科恩本人对待宗教的态度也很有意思。在宗教仪式的层面他是一个虔诚的遵循者(比如他对禅宗仪式的遵循,)同时他又不停地质疑宗教,认为宗 教与催眠术有极其相似之处。科恩本人是学习并实践过催眠术的,这一点,不仅在小说里有描述。在Sylvie Simmons撰写的这本传记里,也详细地提过科恩本人学习催眠术,并成功给自己家里的女佣人催眠的经验。

  在科恩这本小说处女作出版之前,他作为诗人在蒙特利尔的艺术圈里已小有名气,他的第一本诗集《让我们比较神话》出版于1956年,里面包括他从 十五岁到二十岁所写的四十四首诗作。诗集出版后在麦基尔大学和蒙特利尔的艺术圈里颇有影响,并获得麦基尔大学的文学奖。同年,科恩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离 开蒙特利尔前往曼哈顿。也是在同一年,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同是犹太人的金斯堡的诗集《嚎叫》出版。1957年,杰克·克鲁亚克的自传体小说《在路上》出 版。这两本书,加上另一位作家威廉·巴勒斯的《裸体午餐》,一时被“垮掉的一代”奉为人人必读之经典。然而科恩并不属于这一圈人,他的诗风依然是传统的韵 诗,正是“垮掉的一代”要抛弃和批判的。而科恩本人也无意加入这个圈子,在一次访谈中他提到:“……我以为我们在蒙特利尔的那一帮人其实更自由,风格更不 羁,而且是往正确的方向行进。在我们这一帮来自‘小地方’的人看来,他们的路子没走对,也不像我们一样尊重传统。他们只是撞对了时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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