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汤达的《拉辛与莎士比亚》

    司汤达拉辛与莎士比亚》的中译本出版了①。这本小书的作者以其犀利的风格提出的若干文学问题,耐人寻味。现在人们讨论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等问题的时候,看看欧洲文学史上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最初兴起的痕迹,我想这是有意义的,至少是有助于这方面的讨论的。  


    《拉辛与莎士比亚》是司汤达于一八二二年至一八二五年发表的有关“浪漫主义”论文的汇集。莎士比亚这位伟大的英国诗人、戏剧家,在我国要算很知名的了。拉辛似乎不是这样,这位十七世纪的法国古典悲剧作家,他的作品虽然过去有几本译成中文(如《安德洛玛克》),但也并不曾广泛流传,好象他距离今天很远似的。其实法国的拉辛(Jean Racine 1639—1699)要比莎士比亚(William Shakspeare 1564—1616)生活的时代晚得多。我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不能不说是他们作品中所描写的事物和他们的各自的风格所造成的。拉辛那种典雅绮丽的古典戏剧已经距我们太远了,而莎士比亚以其雄浑博大、丰富多采的民间风格,以其饱含着既是现实主义的、又时时闪烁着浪漫主义色彩的人物描绘,历数纪而不朽,虽古老而长青。
    让我们来看看司汤达的书。
    司汤达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莎士比亚的崇拜者。他少年时在家乡格莱诺布尔受过良好的古典教育,因此在很长时间他热烈爱好拉辛、莫里哀。一八○三年,他曾写信给他的妹妹宝莲娜:“每天读一幕拉辛,这是学习法文的唯一办法。”他激赏拉辛的戏剧,有一次看过拉辛的戏,他在日记中写道:“今晚我真欣赏拉辛,雅致动人。他的戏不是米开朗吉罗的素描,而是鲁本斯的鲜艳。”对于另一位十七世纪喜剧作家莫里哀,他非常喜欢,甚至想模仿他写喜剧(当然后来他摒弃了这种错误的做法)。
    使他在文学思想上从古典主义走向“浪漫主义”,首先是英国和意大利浪漫主义运动的影响。一八一六年在米兰时,他读到一本非常使他喜爱的英国刊物,名叫《爱丁堡评论》(Edinburgh Review)②,于是他从这里面吸收营养。这是一本和古典主义文学持对立态度的杂志。司汤达在他的书简中说:“一个极为幸运的偶然,使我认识了四、五位Englishmen of the first rank andunderstanding(第一流的和聪明的英国人)。他们使我茅塞顿开,恍然了悟。他们设法让我阅读了Ed.Rev.(《爱丁堡评论》)。这一天,应是我精神史上一个伟大时期的开始。”③他在英国文学中发现了莎士比亚。他喜爱的首先是他的心理描写、对人物性格和习俗的深刻而透彻的观察。莎士比亚戏剧中那种原始、粗犷的激情,简直异常猛烈的激情,在法国古典戏剧中是找不到的。“非拉辛或伏尔泰所能望其项背”。莎士比亚为强有力的灵魂而写作,而温柔的拉辛则为宫廷王公、贵妇而制作佳什。
    帝国垮台后,一八一四年至一八二一年,司汤达侨居意大利,当时正是意大利浪漫主义运动风起云涌之际,他跟这些人颇有接触,常看他们的文章、报刊。他特别是受到孟佐尼(A.Manzoni1785—1873,曾写过《关于三一律问题致寿畏先生》)、海尔麦斯·维斯贡迪(Ermès Visconti,《浪漫主义诗歌浅论》的作者)的影响。一八一七年底当他看到别人批评意大利浪漫主义诗歌时,他立即写文章反驳(此文当时未发表,后来作为附件收入《拉辛与莎士比亚》)。当时意大利讨论民族语言问题,佛罗仑萨人正准备编辑一本字典,主张精收,而另一部分人主张丰富词汇,司汤达写道:“佛罗仑萨人主张古字,是古典派;而隆巴德人是赞成浪漫主义的。”④他还自己写了一篇叫《意大利语言的衰微》的文章,这些都足以说明他逐渐成为浪漫派的拥护者。从这个时期他写的《海顿、莫扎特和梅达斯塔斯》⑤、《意大利绘画史》等书也可以看出,他的研究使他吸取当代意大利浪漫主义的理论,开始形成了一种初步的想法:“应该创新,不要再去抄袭过去那些古老的世纪了。”
    当他回到巴黎,一八二二年七、八月间英国的一个叫潘莱(Penley)的剧团到法国用英语演出莎士比亚戏剧,先在圣·马丁门戏院,当时有一部分观众和舆论界仇视英国,预先布置恶意捣乱。戏才开幕,台下就是嘘声一片,又扔苹果又扔鸡蛋,大叫:“讲法国话!讲法国话!打倒莎士比亚!他是威灵吞的副官!”⑥这样演出只好中断。随后改到商特来纳路小剧场演出,情况仍不见佳。司汤达气愤已极,为了鼓励演员,要他们重振士气,他写了《拉辛与莎士比亚》的第一章,发表在这年十月号在巴黎出版的《巴黎每月评论》上。第二章:《笑》,一八二三年一月,也登在这本杂志上。第三章和最后一章以及序言没有先发表过。一八二三年集成此书,用自费出版。既出版后,当时并未受到重视。

下一页

      相关新闻:



相关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