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发展到今天,可谓流派纷呈,但是不管它们各自的主义是什么,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表达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是的,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世界是每个人的权利,忠实的描写现实,在火热的生活里展现人物的悲欢离合是一种追求;把世界看做是水中月、镜中花,按照自己的理解随意的组合历史,认为文字可以创造时空现实,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也是一种追求。前者是现实的,后者是虚幻的,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武断地评论谁高谁低,也许文字中所描写的一朵虚幻的鲜花,比现实中的更加娇美动人,令人心碎呢?可是,如果没有了人类心灵之光的照耀,这一切都只是一堆顽石,闪烁不出任何的光彩。 司汤达一生都在致力于内心世界的描写,他很少采用内心独白式的方法描写人物内心世界,相反地他总是通过人物的行动和语言甚至周边的景物来凸现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在《红与黑》的经典段落里,我们甚至可以感觉到于连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灵在跟随着叙述有节奏地跳动着。 翻开《红与黑》这本书,根本看不到多少关于内心的直接描写,很少写这个人物在想些什么,或回忆些什么,一切都暗藏在人物的行动和语言之中,这样就使人感觉到这里始终有一股情感的暗流存在,因为这股暗流的力量,那些细微的景物描写也具有了惊心动魄的力量。这就是说,描写只是接近内心的一种手段,内心如一个敏感的少女端坐在密林的深处,作家的文字应该像太阳一样试图照耀在她的身上,而不是妄图走入她的身体。内心的美往往就在一瞬间通过人物一个若有深意的眼神或者一个偷偷摸摸的动作展现出来,她像时间一样,出现的同时意味着消失。然而,作为一个十九世纪的作家,司汤达的理论被抛弃已经很久了,今天被人们广泛关注的是普鲁斯特、福克纳、马尔克斯、博尔赫斯、卡尔维诺这样一些作家,他们描写的心灵更类似于水中月、镜中花,他们的有些作品甚至找不到人物内心的存在,比如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卡尔维诺的《命运交叉的城堡》等等。在他们的作品中很少涉及到人物之间的情感,有时甚至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内心的描写就变得无从谈起。然而,作为一部形式上的小说,他们的确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并且这个故事是动人心魄或扣人心弦的,比如博尔赫斯的《刀疤》、《乌尔里卡》《沙之书》,以及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但是,通过阅读这些作品我们的内心确实感到了震撼,恐惧与憧憬,爱情与仇恨,崇高与卑鄙这些人世间的东西确实通过故事展现了出来。 我发现作家的使命不是描写内心,而是触动内心。作家可以不用描写人而深深的打动人,因为人们对一切事物都怀着恐惧和憧憬,凡是可以在读者内心掀起波澜的小说都是一部成功的小说,至于它描写的是不是人的内心,这根本无关紧要。这个问题的提出,掀起了我眼前的那片树叶,我看到的是更加逶迤腾挪的崇山峻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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