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父母大约可以分成四种类型。第一种,我称之为鳄鱼型:小时候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大了以后就独立,给他一个空间,这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情况。第二种类型,我管它叫袋鼠型:亲子关系非常密切,延续到成年后,尤其是离异和寡居家庭中,依恋可能延续的时间更长。对于儿子成家后,母亲有点嫉妒,或说仇视的情绪。第三种类型,我叫做狮子型:母亲特别有权威,儿子就比较听从,比较体贴,容易讨女性喜欢,但其实最后的结果也有可能不大美满。最后一种类型,在中国父母中比较普遍,母鸡型父母:很善良,很勤劳,好唠叨,对儿子的物质生活比较关心,而对精神生活相对漠视些。像《双面胶》中亚平的父母基本上属于这类型。除了第一种理想类型外,其他几种类型父母在处理家庭关系或多或少会产生麻烦。他们有可能漠视家庭里的界限。
大家都在说新型的婆媳关系,因为年轻人有一种小家的概念,家庭生活以夫妻生活为轴心的,父母的生活不完全在小家的范围之内。刚才提到那三种类型的父母可能不这么认为,他要介入儿女的生活。跟父母同住或父母来的时候,由于空间距离的缩短,这种冲突会增大,加上双方对家庭界线观念的不一致,可能会有一些问题,《双面胶》中很多就是反映了这些问题。
但是对父母是无法要求的,不太具有可操作性,因此我要谈谈,儿子媳妇在其中起什么关系。媳妇作为一个年轻女人,在婚姻之中,比较缺乏生活经验,比较任性,比较不理智。丽鹃,其实是御夫有术的,但对如何处理与婆婆的关系缺乏经验;而且她对婆婆实际上是有要求的,如结婚时需要资助,在生育时的照顾。缺乏生活经验和对婆婆有要求,这是很大的一对矛盾。
我觉得,对于媳妇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能把丈夫赶走,要跟丈夫结成统一战线。对父母不要有太多要求,无欲则刚,可能这比较好。
作为丈夫,像亚平,是双面胶。这个名字,在网上确实引起很多人的共鸣。我觉得,男人是一种天生怕麻烦的动物。在家庭生活中,不想积极解决问题,哪方面好哄先哄哪方面,不是正视矛盾而是把矛盾压下去;还有,男人的孝顺不体现细节中,譬如愿意给父母更多金钱上的资助,但要真给父母做家务什么的,就不喜欢了。然而家庭关系的确是在细节当中体现的。
最关键的一点,像《双面胶》中的亚平,刚才李老师说的,他需要母亲,不能赶母亲走。这就涉及到中国的男性是否独立的问题。在中国,男性不管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并没有完全独立。在父母面前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也希望父母这样对待自己。这种情况下,父母是会把你,不论有多大,当作孩子。但是孩子在父母面前是没有对等的发言权的。父母是完全有可能介入儿子的生活的。如果亚平在父母面前很能说得上话,那么父母会把他当作非常独立的一个人,不会过多也不可能过多地干预他们的生活。
王干(文学评论家):
文景这次开研讨会很有意思。我了解一般作品研讨会请评论家比较多,但今天请了社会学家、妇女问题专家、心理学家、作家还有这样现身说法的,很有意义,是图书宣传的新的策略。
这本书我看了以后,看到一个社会学的问题。以前黄子平说有只狗追着我们走,我现在也感到,生活中也有条狗撵着我们走,就是小说里面经常出现的钱,资本主义的这条狗撵着我们走。要买房,要买车,资本主义这条狗弄得我们不得安宁了,有时候连小般的时候都没有,要赚钱呢。
这个小说里有三处非常重,决定人物命运、人物关系的,都是钱。一开始是买房,两万块;后来做生意,要借钱,钱要生钱嘛;然后是生病,又是钱的问题。这都是资本主义进入中国后,才有的问题。原来分房,大家不着急,不过是面积大小、房间朝向的问题,但现在要自己买房了。借钱做生意也是烦恼,钱要想生钱,最好就是做生意,但做生意就要带来风险。第三个问题是生病问题,以前我们是公费医疗,农村有合作医疗,生病也不是问题,是说你怎么找好医生、好医院的问题。但现在都被资本主义这条狗撵得不得安宁,一直深入到社会最小的细胞--家庭里去。所以,我就看六六这个小说的意思,已经把九十年代以后中国社会的城乡的,被资本主义、被金钱这个无形的手弄得大家团团转,由此带来的一连串矛盾(表达出来),小说里面的动力都是围绕着钱展开的。所以我觉得有点像巴尔扎克的小说,把那个时代为金钱所困的那群人的生存状态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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