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里·波特遇到爱丽丝

看完槌球赛,卡洛尔还必带爱丽丝去对面的玛德莲学院玩耍。不知他们是否赶在五月的第一个清早,看身披天使白衣的唱诗班男孩登临钟楼,吹开晨露唱响朝华。但他们一定走过春来斑苞菊满地,夏来绿影婆娑的爱迪生之道,在河边撒下故事一串,播种故事的地方一百多年后居然还会冒出小蘑菇一排。他们一定还走进过鹿园,故事里小鹿柔软的脖颈偎着爱丽丝,而现实中约莫二三十只的鹿群老远就为陌生的脚步声瞪大了眼睛,尽管我已经踮起了脚尖。我们隔着百米相互屏息打量,忽然明白了我并不是爱丽丝,鹿群毅然掉头,那奔走的意象也是极美的,“梅花”丛中夹杂着三两只幼鹿新换的一身雪白,颀长的四肢,优雅的跨栏,甚至是不带一丝嘈杂的奔走,只留下草间枯叶沙哑惆怅。

    由玛德莲、植物园回到基督堂学院,卡洛尔还会带爱丽丝去学院对门的那家“绵羊商店”喝杯热巧克力。圣阿尔德茨(St. Aldates)街83号的这家杂货铺子,掌柜的是一位每个字的结尾都拖得像绵羊叫的老婆婆。故事里她真变成了一只老绵羊,能同时用14副针打毛线球,忽然间小店铺变成小舟漂流,而绵羊婆婆手里的毛线活从来就没有停过。

    今天的绵羊店已经高龄500岁,却改了个旗号干脆就叫“爱丽丝商店”。店里永不停歇的不再是毛线活而是收银机,模样标致的日本小姐细看其实涂了好些粉呀霜呀,浓装的背后会不会是绵羊老婆婆的真容?我不怀好意地想……

再见了,白侠骑士    “晴空下有一叶小舟,七月的一个傍晚--像在梦中慢慢朝前漂游。”如果不是误闯入基督堂学院学监的家,我大概会永远停留在爱丽丝与哈里·波特编织的牛津梦里。

    再次走进基督堂学院,汤姆方庭的东北角,有一扇蓝色的铁门。门是半掩的,薰衣草、百合在光影里摇曳,诱人深入。我方进了几步,抬头一棵枝叶茂密的栗树,衬着教堂的尖顶,像一幅熟悉的画,而画中似乎又缺了点什么,哦,是树梢忽隐忽现的笑面猫,是树下踮脚发问的爱丽丝,那么这里莫非是——

    “对的,孩子,你走进的就是学监的家。卡洛尔就在这里为爱丽丝家的三姐妹画画、照相。”说话的是一位笑咪咪的中年女士,那么她就是现任学监的夫人不成?

    或许因我远道而来,那天下午我竟享受到了贵宾的待遇,在栗子树下愉快地享受了下午茶,却也意外地听到了故事背后的故事。

    蓝门外,等待长大了的爱丽丝的,并不是仙境。爱丽丝的两个儿子先后在战争中阵亡,悲伤的她提笔给丈夫写信: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爱丽丝。说这话是不是太没良心?哦,只因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生活不是故事,未必叫人生倦,却会让人心凉。她会想念故事中的白侠骑士--卡洛尔的化身吗?汤姆方庭里,他们一起参加过王子的婚礼;塔楼的二层卡洛尔的单身宿舍,是任由孩子尖声怪叫的乐园。大学的博物馆里,他们一起为渡渡鸟的悲凉身世而唏嘘不已。1864年的圣诞节,卡洛尔送给爱丽丝一本特别的书,绿色的丝绒封面,扎着缎带,打开,里面全是夏日午后小舟上的故事。文字是牛津人表述友情的最佳方式。可惜美好的光阴总是一眨眼就溜走。60岁那年,卡洛尔订购了300个爱丽丝图案的红色饼干听作为圣诞礼物,却突然发现身边再也没了这么多小朋友伙伴。

    在《爱丽丝镜中游》故事的尾声,卡洛尔写道:

    “骑士唱到歌谣的最后几个字时,拿起了缰绳,掉转马头,沿着来的路往回走。‘你只要走几码远就行了,’他说,‘下了山,过了那条小河,你就是女王了--不过,你得先看着我离开’。当爱丽丝带着热切的目光转过头,朝他指的那个方向望过去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我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等着,当我走到路的转弯处时,你就挥动手绢,好吗?我想这会给我鼓舞的,懂吧?’”

    长大了的爱丽丝一定懂得的,当童话结束,当电影落幕,牛津古城在夕阳里合上一扇扇巨洞的门,不愿离去的孩子依然站着,等着,听到钟塔上最后一丝余音飘远,这才挥挥手绢:“谢谢你送了我这么远,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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