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青山之下，鹰岬镇那白粉墙，石板顶的小屋，更喜欢守着这样简单的房子，过简单的日子。

    如同故事里的爱丽丝，我来到湖区，也为寻找一只兔子，它叫彼得，今年已经一百十一岁。

    1882年，16岁的碧翠丝·波特（Beatrix Potter）随全家从伦敦来到英国西北海岸的湖区度假。当她牵着心爱的小兔彼得，踏过青山绿水之时，未曾预见到自己的后半生会在此幸福度过，更不会想到一连串关于动物小精灵的故事从此在山间，在林梢跳跃；23本巴掌大小的精美绘本，乘着湖上的一叶小舟，悄然驶达几代孩子的枕边。

    2004年7月末的一天，珍裹着对这只玉雪小兔的童年记忆，我踏上曼城到湖区的专列。谁想一路狂风暴雨急敲车窗，打落多少对湖光山色的浪漫向往。索性闭上眼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孩子们的欢呼把我从梦里拽回。睁眼，是谁把一幅还没有干透的水彩画贴在了窗外？蓝天，清澈而悠远，薄云，伸手竟可及。而在这幅画作的底部，是故事般连绵的丘陵，是缎被般充满质感的草坪，那个最宽不过两公里的温得米尔湖，宛如一枚细长的书签，夹在永不结束的晚安童话书页。

    列车因这翠生生的景致而屏息止步，湖区到了。

行走，在没有“湖”的湖区    湖区有碧翠丝生活了40多年的家，但我并不想立刻拜访她的故居。行走，走在山间与湖畔，或许才是走近她的最好方式。上世纪初的湖区，人们常能见到一位矮矮胖胖的老太太，踩着男人的靴子，披着苏格兰的粗呢大巾，走在山丘的夕阳金边里。常常，她忽然止步，对着紫杉树下的羊群出神，她淡蓝的眸子一眨不眨，孩童般圆圆的双颊依然泛着粉色……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牧民老太曾是伦敦南肯辛顿（South Kensington）区的娇贵小姐，更是闻名于世的作家。她可以一天走上12英里，“更多的时候我是独行，却从来不感觉孤独，因为伴我的有温顺的羊群，烂漫的野花和动听的水”……

    那“动听的水”该就是湖区16个小巧的湖吧！在旅游问讯处，我正对着那水彩画成的湖水示意图出神，忽然身后想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想来湖区看湖？哦，姑娘，你可能找不到湖水。”说话的人居然也叫彼得，是当地的导游，“真的，记住我的话，你见不到湖，你见到的只是--哦，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

    他漾在嘴角的神秘而狡黠的笑，催得我赶紧动身，去探访没有湖的湖区。从温得米尔（Windermere）火车站走到最近的湖畔小镇波内斯（Bowness）也有一英里半的路程，感觉“疲劳”的不是腿脚却是眼睛，因为道路两旁一家家B&B, 繁花装点着白色的墙面，缭乱着双眼。越过矮矮的木栅栏，可以见到英式花园盛开着三色堇，指顶花，白纱低垂的餐室里，晚起的游客刚刚沏上一壶红茶……当花园的背景被白帆和欢笑划破，波内斯的码头便到了。

    这里果然没有湖，有的只是快活的港湾。一只只游船将由此出发，沿着全长17公里，最宽却只2公里的温得米尔湖而行，看尽两岸的青山。游轮洁白如云，而私人码头扬起的帆船却斑斓如彩虹披挂，惹得天鹅野鸭们竞相游近比美。依傍港湾的浅浅坡地，搭起了夏季游乐场，那巨型充气虎虎踞山头，却温顺地任由孩子们在它肚下钻来钻去。而名叫“晴空霹雳”的悬空游艺机果然把游客抛上了晴空，让他们的尖声惊叫在白云下乐开了花。

    告别这快乐的序幕，差不多再走上6英里路，会发现另一个玲珑的格拉斯米尔湖（Grasmere），另一种自得其乐。它是隐藏在林子后面的，躲开繁忙的公路，甚至避开夏日热情的阳光，在浓荫的遮蔽下成为一个秘密的游戏领地。你正要赤足嬉水，忽然发现那个酷似碧翠斯故事里的青蛙绅士Jeremy的小伙甩出了鱼杆。只可惜他没有青蛙绅士的精明，不知道对手可是生活在清澈见天的湖体中的鱼儿，他那大红的背心早已将自己暴露无疑。

    湖光永远是和山色相联的，于是复印了登山路线图，拾起一根树枝权作探路棒启程。这一路找寻湖的途中，却不经意间体会了另一个源自湖区的英语单词fell（荒原）的真正含义。这荒不是景色的荒芜，而是绵延几小时的行走，可以不见一个人，不想一件事，惟有风声，夹裹了鸟语蜂鸣的风声。不过“独行的路上也会见到奇异的舞蹈……”在杂草和乱石间，碧翠斯就曾见到一块绿地和荆棘。绕着这树，四只荒原上的小马驹居然翩翩起舞，他们转圈呀，伸颈呀，甩甩鬃毛，摇摇尾巴，这荒原上的律动令碧翠丝几小时地出神：“他们打哪儿来？”“是谁教会了他们舞蹈？”最终她写下“仙境嘉年华”，一个关于山间动物派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