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必须保卫社会》,根据福柯讲课记录整理而成,本文为整理者为该书所作“前言”。 米歇尔·福柯在法兰西学院授课记录的出版工作由本书开始。 从1971年1月至1984年6月辞世,除了休假的1977年,米歇尔·福柯一直在法兰西学院讲课。教席的名称是:思想体系史。 1969年11月30日,于勒·于伊曼(Jules Vuillemin)提议,由法兰西学院教授委员会通过,以此教席替代去世的让·伊玻利特(Jean Hippolyte)教授的哲学思想史教席。米歇尔·福柯按照候选程序提交了一本小册子《应当进行思想体系史的研究》,(《职衔与业绩》,载于《言与文》,1954-1988,D.德福尔(D. Defert)与F.艾华德(F. Ewald)编,合作者J.拉格朗吉(J. Lagrange)巴黎,伽利玛出版社, 1994,第1卷,846页)。1970年4月12日,这个委员会推选米歇尔·福柯为这个新教席的教授。当时他43岁。 1970年12月2日,米歇尔·福柯开讲第一门课。1971年3月,由伽利玛出版社以《话语的秩序》(L'Ordre du discours)作为书名出版。 法兰西学院的教学要遵守一些特别规定。每位教授每年至少教授26个小时(最多可以有一半课时是讨论课, 米歇尔·福柯的讨论课一直开到80年代初),他们每年都必须讲述独创性的研究,每次都要更新讲课内容。听课和参加研讨课都是完全自由的,既无需注册,也无需文凭,教授们也不能发文凭(在法兰西学院的范围内)。人们常说,法兰西学院的教授没有学生,只有听众。 福柯在每年1月初至3月底的星期三上课。听者甚众,包括大学生、教师、研究生、好奇的人,其中还有许多外国人,一共占据了学院的两个阶梯教室。福柯常常抱怨他和“听众”之间的距离太大,而且课堂的形式使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在1976年,福柯希望(但是无效)减少听众人数,把上课时间从17点45分改为上午9点。参见本书第一课的开头(1976年1月7日)。他向往研讨课,一种真正合作工作的场合,并为此做过多种尝试。最后几年里,讲课结束后,他用很多时间来回答听众的提问。 1975年,《新观察家》记者热拉尔·帕迪让(Grard Petitjean)是这样描述课堂上的气氛的:“福柯健步走进教室,好像某个人一头扎进水里,他穿越人群坐到讲台的椅子上,往前推一下麦克风,放下讲稿,脱下外套,打开台灯开始讲课,一秒钟也不耽搁,扩音器里就传出响亮的声音,这是大厅里唯一的现代化工具,大厅里昏暗的灯光来自一个仿大理石的浅口盆。大厅有300个座位,但有500人挤在一起,水泄不通……他讲得清晰,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儿即兴演说的迹象。福柯每年只有12个小时在公开课上讲解他上一年研究工作的意义。因此,他尽可能讲得精练一些,然后再加以补充,就像人们写信时写到最后还意犹未尽。晚上7点15分,福柯结束讲课。学生冲向讲台,不是为了和他说话,而是为了关掉各自的录音机。没有人提问,拥挤的人群中,福柯是孤独的。”福柯对此评论道:“应当对我的讲课进行讨论。有时,课讲得并不好,仅仅一个提问就能使它重来,但是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等到。在法国,团体的效果使一切真正的讨论变得不可能。由于没有反馈的渠道,讲课被戏剧化了。面对人群,我有点像个演员或者小丑。当我一结束讲话,就感到一种完全的孤独……” (热拉尔·帕迪让:《法国大学里伟大的布道者》,刊于《新观察家》,1975年4月7日)。 米歇尔·福柯以一个研究者的身份教学:研究即将完成的著作,开拓问题化的领域,这更像是对未来的研究者发出的邀请。因此,法兰西学院的课上不讲授已出版的著作,虽然讲课和著作有些相同的概念,但它也并非著作的草稿。授课有自己独立的地位,属于福柯所从事的整体“哲学行动”一部分的话语机制。他主要提出知识/权力关系谱系学的提纲,以此为依据,他从1970年开始反思他的工作--与以前他从事的话语形式的考古学相对立(参见《尼采·谱系学·历史》,《言与文》第2卷,137页)。7 授课同时还有一种现实性意义。吸引听课者的不仅仅是每个星期建构起来的叙事;也不仅仅是鲜明有力的展示,而且还有对现实的看法。福柯的艺术是通过历史诊断现实,他可以讲述尼采或亚里士多德,19世纪的精神病学鉴定或基督教传教士守则,但听众总是能从中感到映射到现实和同时代事件的思想火花。福柯在课堂上独特的力量在于博学、个人的介入和对现实事件研究之间微妙的呼应。 70年代,磁带录音技术获得了很大发展,变得更加完善,米歇尔·福柯的办公室也开始采用此项技术。授课和一些讨论课的内容得以保存下来。 本次出版工作以米歇尔·福柯的公开授课内容为蓝本。我们尽最大可能逐字记录录音(主要采用吉尔贝尔·布尔莱[Gilbert Burlet]和雅克·拉格朗吉[Jacques Lagrange]的录音,现保存于法兰西学院和舒尔史瓦[Saulchoir]图书馆。),8希望按照讲课的原样出版。但是从口头到文字的转换要求编者的介入,至少得加上标点符号和划分段落。总的原则是尽可能与课堂上的讲授保持一致。 然而删除某些重复之处,重新连接上断开的句子,修改一些不正确的语法结构,这又似乎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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