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商人黄楚九》摘登

  新的游乐场场址看中了,在大马路(今南京东路)西藏路口。这块空地也是经润三的产业。因为有了“楼外楼”的成功经验,黄楚九对经润三的鼓动和劝说竟没有花多大的气力,经润三很爽快地就表示同意,共组新业公司,游乐场定名为“新世界”。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建筑,从下到上,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楼下设溜冰场、弹子房、电影院和大京班(专门唱京戏的);二楼有苏滩、甬滩(甬剧的前身)、说书(今之评弹)、文明戏(今之通俗话剧)、南方歌剧、北方大鼓、杂技和三弦拉戏等各种地方戏曲的小场子。游客入内,可以从这个场子看到那个场子,目不暇接,声歌相闻。三楼是屋顶花园,有茶室,有供应中西菜肴的餐厅,有卖点心、水果和香烟的小卖部,游客看累了、玩累了、肚子饿了、嘴巴干了,就到三楼来,有吃有喝,还可以笃笃定定坐下来聊天谈事情。所有的这些花样经,都是黄楚九的精心构思,游乐场的经理自然非黄楚九莫属。经润三是大股东,也有过问方针大计的权利,但他自知这方面的才干不及黄楚九,只要实际利益不受影响,就乐得坐享其成。
    新世界游乐场正式对外营业是在1915年。黄楚九无论经营什么事业,有个始终不变的观点,就是“大众化”。新世界游乐场既然为大众而设,当然更要处处为大众着想,所以门票只收小洋两角,这个价目,颇得当时一般劳苦百姓的好感,他们虽然挣钱不多,难得花费一次,还是负担得起的。而且花两角小洋能看到外面看不到的戏,舒解一下生活的忧愁,也是非常划算的。
    “新世界”一开张,就在上海滩引起了哄动,每天人如潮涌。好些人从吃过中饭就进门玩起,一直要玩到半夜三更才出门。更有全家扶老携幼,来尽一日之欢的。外地许多的小本经营、常到上海来办货的客商,则把“新世界”当作他们排遣旅居寂寞的胜地。真正有点应了黄楚九说过的那句话:虽然不是每个上海人,至少有数量可观的上海人,都来玩过“新世界”,有的还不止一次,因此黄楚九从他们那里赚到的钱,也就非常可观了。
    一开始,黄楚九和经润三还是合作得很好的。因为“新世界”的生意好,每天的票房收入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和光璨璨的银角子,用不着数,看看也很开心。除去一切开销,经润三名下应得的红利自是不在少数。而生意所以这样好,又都是黄楚九的擘划调度之功,他经润三又能说些什么?
    可是,日子一久,经润三感到不舒服起来了。先是外面流传着一句话,“三三得九”,刮进经润三的耳朵里,使他十分恼火。这句话被夸张地渲染起来,就是三个经润三才抵得上一个黄楚九。经润三如果不遇见黄楚九,不办起“楼外楼”和“新世界”,你经润三的地皮再多,也只好在那里晒太阳,生不出一块大洋来。这个“三三得九”的议论,假使只是口头上说说,经润三倒还可以忍受,偏有人用这个题目在报上做了一篇文章,在社会上广为传播,经润三更加起了疑心,会不会是黄楚九授意别人做的。因为黄楚九的朋友中,就有报界中人,他们平常围着黄楚九转,有吃有喝的,就是黄楚九本人并无此意,他们也要找机会拍他的马屁。
    经大娘娘也听到了这句话,就埋怨丈夫太老实,听任黄楚九一手遮天。“将来说不定就要被黄楚九卖掉了,独吞了。你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多劳神。但我们可以派两个人去管管事啊。起码也有个耳目,有什么动静好跟我们通报通报。现在我们只能听黄楚九的,他说长就是长,说方就是方……”
    黄楚九看见报上这段文字,就问报界的朋友:“啥人写的?在他是好意,捧我的场,可是把经大先生得罪了,害得我在他面前难做人了!”
    然而这又是无法跟经润三解释的,只好装作不知道,以后遇机会来弥补这个裂缝吧。18经大娘娘
    裂缝并没有能弥补成功。在“新世界”创办后第二年——1916年,经润三就因病去世了。
    传说经润三在病危时,对妻子说:“黄楚九是个角色,你弄不过他的。我看不如让他出个高价,把我们的股份卖给他。再不然,我们出个高价,把他的股份买过来,由我们独资经营也行。”
    经大娘娘却想的是:他黄楚九是个角色,我难道不是一个角色?我倒不相信,跟他较量较量看。
    经润三在世时,一个月至多到“新世界”来一两次,来了也不过在账房间坐坐。黄楚九如有空,就陪他聊一会;没有空,自有别的管事的人招待他。经润三只要听说这一阵来了多少游客,营业额是多少,估计能有多少盈余,就很满足。他对黄楚九确实有了戒心,但又不能不佩服他的精明能干,只要目前还相安无事,就不惹麻烦了。
    经大娘娘却不同。隔两三天就要到新世界来,一到就找经家介绍来的人问东问西。在账房间,经常可以听见她和黄楚九争辩的声音,动不动就说:“润三是个好好先生,他百事不管,可你们也不作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啊!现在他死了,剩下我这个寡妇,你们更不应该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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