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逛书店的人或许已渐渐感到一向严肃的人文书正在“变脸”:图书已不再是字体字号的简单结构,大量或精美或温情或调侃的画面映入读者的眼帘,图书内容和形式已经开始了无声的革命。尽管我们已经知道,一场直观、好看、平白、消解文字沉重意义的“读图时代”早已来临,可是,传载我们思想和灵魂的人文书籍,为何也陷入了这场业内人士命名的“形象的狂欢”? 用到“狂欢”这个词,我想其中多少带点悲凉的感伤。毕竟“狂欢”会让我们联想到放纵、无节制、无可奈何等意味。“形象的狂欢”则暗示着追求阅读的快感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基本要求。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在所谓的“读图时代”,长久以来引领我们感知的思想在扮演什么角色?在图像和文字的这场交锋中,是不是一旦图像占了上风,文字就要退居到为其充当陪衬的位置? 一些先行者们已经开始了有益的探索。先后出版了李泽厚“美学三书”、“雅典娜思想译丛”、“贝贝特文化广场”、“世界博物馆之旅”等人文社科书插图本的广西师大社坚持要在形象的“好看”和文字的“意义”中找到支点。最近推出的“张耀新视觉”的《上海77层楼》、《东京288小时》更是用图文互见的形式表达了对现代都市人的自然生命状态的观察和探讨的主题。河北教育社近期有几套人文味道浓厚的书系推出,“中国古村落”已经出齐,“小城故事”和“边缘部落”等正在陆续面世,丛书将纪实写作、现场摄影和对人的日常生活及精神世界的关怀、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等命题进行了有益的链结。厦门大学出版社的“穿透灵魂之旅”丛书更是关注视觉,虽然是针对造型艺术,却与一般的注重视觉冲击的艺术鉴赏书不同,更多的是寻求哲学的解释、理性的梳理和历史坐标的确认。 上述套书的几位策划人和编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均表示,这些书可以理解为图文书,但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读图时代”的图文书。对于“读图时代”,几位策划人和编辑认为要重新定义。湖北教育社的周蓓认为,如果“读图时代”只是意味着放弃内涵,只是让人轻松、好玩,只求感官的愉悦、那么图书在这方面远远比不上影视,而图书也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义。图书丰富的内涵还是需要文字来表达,需要思想来依托。广西师大社的编辑段海风认为,如果单纯追求阅读的轻松和快感,书籍就像“肥皂剧”一样成为快餐垃圾。读图时代的读者需要更精美、隽永的文化食品。他又说,读图并不一定就是幼稚的,图画有它的形象震撼力,有些是文字不能表达的。我们的阅读是否一定因为读图而肤浅,而文字就必定让我们深沉起来?厦门大学出版社的策划人张文化说,在这个讲求速度和效率的社会,图文并茂的效果无疑是单纯的文字或是单一的图画不可企及的。 然而问题又来了,图文并举中,是否因为图像的直观、好看,因为追求视觉和阅读的快感,就会过于关注形象而忽视了一些更为内在和本质的东西呢?或者说,形式与文字、思想之间是何种关系?几位业内人士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同一理念:思想是灵魂,文字是根本,而形式只是形式。有些东西只有凭借写作才能体现出来,画面给我们提供的只是幻想的跑马场。只有在写作过程中,外在与内在、经验与幻景、感性与理性才能在一个时空中得到完满的呈现。假如阅读不能提供新鲜的思想或是新奇感觉的话,阅读就失去了最本质的意义。周蓓提到,图始终是文字和思想的有益补充。但是,能在愉快、放松的状态下获得知识,充实思想,不仅是读者,更是做书人孜孜以求的境界。 张文化谈起策划“穿透灵魂之旅”的初衷和宗旨即是以举重若轻、更具亲和力、更方便领会的方式,来表述严肃、深奥的艺术与哲学的主题。段海风也提到,他所责编的图书中渗透的人文关怀不是要读者高高仰望的,对人的生存价值等话题的探讨是不需要“伫立”的。 当记者问到过于轻灵、时尚的读图形式会不会有损主题的严肃时,周蓓表示,可能会有读者或业内同行反对用轻松形式表达严肃主题,但使命与责任不是要对读者造成压力。同时她也强调,并不要求每一位读者都接受自己的做书方式。张文化认为,图书的最终目的还是传播知识和思想,人文书配上“图”的缤纷,是为了方便阅读,提高阅读效率;阅读方便了、轻松了,知识和思想不是获取得更快?受众面不是更大? 人文书形式上的革命并不仅是简单的“图文并举”。周蓓提到,目前很多图文书,图与文是脱节的,是为了形式的突破而突破,图与文是在一起了,却不是互相融合。段海风也告诉记者,他们做“张耀新视觉”的理念就是,图与文是互动的,是图文互见的。几位策划人和编辑认为,文字与形象不同的表达方式使它们之间形成一种张力:文字的叙述紧张而有节制,画面的表达舒缓而生动,二者相辅相成才使意义的阐释得到最完美的完成,特别是对以表“意”为主的人文图书而言,画面是感性的显现,而文字是理性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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