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俊老爸》| 这是我,想念老爸最好的方式

02
  婚后,马小起和傻天使有了自己的小屋,每周都会和老爸老妈聚餐,有时也四个人一起下馆子。

  马小起开始教傻天使刻章,结果傻天使非常喜欢,学得飞快,没多久就能以此赚钱了,惊叹得老先生直说“还好遇到你,你可真是他的知己”。

  而马小起呢,也收获了一个安稳的家。逢年过节,她总能收到老爸老妈的礼物,翡翠耳环、金手链、火油钻……老妈说:“李文俊非让我给你的。”马小起就调皮地回:“老爸做得对,你不给我给谁?”

  更幸福的是,她拥有了更多读书、练字的时间,老爸老妈家里的《鲁迅全集》《沈从文别集》都是最早的珍藏版,还有各种名家签名本;她见证了老爸老妈与罗新璋、薛鸿时等好友的相聚,还不时听老爸聊起他与老友们的往事。冯至、钱锺书、杨绛、朱光潜、季羡林、巫宁坤……这些在书上闪闪发光的名字,在老爸的讲述中都是拉家常的样子,朴素又温情。

  书画市场不好时,马小起也会跟老爸抱怨。“90%的人都会说,反正咱也不指着你养家,既然赔钱干嘛还做?但老爸从不那样说。他知道如果我没有一个自己的小空间写写字,我会很痛苦。”

  事实上,从当初那句“你能把字写得那么好,就坏不到哪儿去”开始,马小起的内心就被照亮了。有人明白她,欣赏她,看到了她的倔强,她的骄傲,看到了她的挣扎,她的好。

  “你知道我这一生,还没有被人这样尊重过呀。”马小起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所以不是说我接受了傻天使,接受了他们一家,是我根本无法拒绝。”

  “一个单身女性需要谋生,为此会经受各种屈辱。我也总要有点在夹缝中生存下去的智慧。”她轻描淡写地说起此前那么多年,她对人世绝望,对人性也极不信任。

  但和傻天使在一起,和老爸老妈在一起,她是放松的,是安全的,是不用绞尽脑汁和强颜欢笑的。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他们,给予了她从小就缺失的一切。

03
  马小起从小就觉得,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1977年,她在山东一个农村家庭出身。她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面,刚上小学就是同学眼中的“怪物”。当一个转校来的女生想亲近她,会有同学说:“别理马小起,她可怪了。”

  可怪了的马小起对村里的一切言说漠然,但她对文字敏感。父亲四处游走,以刻字为生,又喜欢中医,所以家里尽管穷,倒还有些中药插图和旧字帖。马小起从5、6岁开始练字。那些文章往往只教了两三遍,她就能很精确地用小孩子的语言,描述出里面每个字的意思。

  但父母告诉他,字画文章这些,都“没用”,不如学个医术,到哪里都能吃一碗饭。于是中学毕业后,她先去职业学校读了五年中医专科,又被父母劝说着回村开了个诊所。

  接下来,早点结婚、赶紧生子……家里把她的每一步规划得严丝合缝,只有她痛苦不堪地游走于只有她能看见的钢丝之上,在夜深人静时,幻想着一跃而下。

  村里一个读书人告诉她,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看村子里的其他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日子的?你就把自己当成一头猪,就不会痛苦了。”

  一度,马小起自虐一般地找各种繁重家务来做,“把自己当猪试试”。但小她三岁的妹妹马新阳考上了天津美院。马新阳寒暑假回家后的种种讲述,以及从天津寄来的各种字帖、画册、小说,一下就把马小起的心理建设击得粉碎。

  “我一看那些东西,我怎么那么喜欢,那么爱看,那才是我灵魂深处渴望的东西啊。”

  一天,马小起在厨房做饭,电视机里传来一部北京琉璃厂纪录片的声音。她忘记手里的厨具,直接冲到电视机前。看着屏幕里的各种古籍画册与文房四宝,马小起就想,这辈子要是可以去琉璃厂看一看,死而无憾了。

  她和妹妹说,你就当我得了精神病,病得很重,我要去北京!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她带上自己所有的积蓄——5万块,找到了琉璃厂中国书店的四合院。

  “那时琉璃厂很火,四合院里的小店几乎是不可能租到的,可它那阵正好就空出来了。它好像冥冥之中已经在等我了,就不是我选择命运,是命运选择了我。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雨雪霏霏,我走到门口一看,非常熟悉,非常笃定,我到家了。”

  就这样,马小起开启了她的“北漂”生活。不卖书画时,她就自己练字,不时再去书店里翻翻沈尹默、周汝昌、启功等大师的作品。

  “你知道吗,刚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我完全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我那时候就想,大不了死了,也无所谓。但是我出来了,我看到了那么多我喜欢的东西,我不想死了。我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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