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艺术与文明》三部曲 《艺术与文明:西方美术史讲稿》Ⅱ (文艺复兴 — 十八世纪艺术) 范景中 著 上海书画出版社
彼得·保罗·鲁本斯是17世纪佛兰德斯画家,也是欧洲巴洛克画派的早期代表画家。他一生生活富足,创作了三千余幅作品,他将文艺复兴盛期的高超技艺与北欧艺术相结合,画风雄伟热烈,一度影响了欧洲的美学思潮。美术史家丹纳曾说,“佛兰德斯只有一个鲁本斯,正如英国只有一个莎士比亚”,可见鲁本斯在艺术领域的影响。
从《歌德谈话录》中我们了解到,歌德经常与艾克曼欣赏各类画作,包括其收藏的众多名家,如拉斐尔、鲁本斯等人的珍品。欣赏过程中,歌德就艺术及艺术鉴赏发表过诸多深刻见解,例如,要培养艺术鉴赏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观赏最优秀的作品,“靠观赏中等的作品是培养不出鉴赏力的”。
以鲁本斯为例,歌德阐述了画家的诗意精神,以及诗歌与绘画内在的各种艺术。
以下选自范景中著《艺术与文明:西方美术史讲稿Ⅱ(文艺复兴—十八世纪艺术)》。
巴洛克艺术·鲁本斯 就像卡拉奇和卡拉瓦乔是成对的画家一样,普森和鲁本斯也是一对。人们称普森是“素描派”,鲁本斯为“色彩派”,前者继承了佛罗伦萨的衣钵,重线条,后者延续了威尼斯的命脉,重块面。这一对比是 17 世纪美术界的争论话题,也是后来形式分析的大师沃尔夫林五对概念 的源头。但是鲁本斯的实际取舍要广阔得多,他转益多师,游历意大利十年,即使在西班牙,也花费大量的时间研究意大利绘画。当然,他常常摹仿威尼斯绘画,说他是“色彩派”也自有其理。鲁本斯惯用涂绘的方式进行思考,常常用画笔拟稿构思;他用表现力的笔触勾画形象,让形象从暗到明逐渐加强,形象不是依赖线条,而是多多少少由透明的色彩呼唤而出。
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佛兰德斯画家,当过外交官,出生在德国,从小随母亲回到故乡安特卫普。他是卡拉瓦乔的欣赏者,甚至为曼图瓦宫廷买过一幅卡拉瓦乔的《圣母之死》[Death of the Virgin](现藏卢浮宫),圣母的原型取自一个在罗马台伯河中溺水自尽的少女,肿胀的双脚和身体很难让人接受。鲁本斯能买这样的画,一定从中学到了什么。不过,他的题材要远远超越卡拉瓦乔,不论是肖像还是《圣经》人物,不论是田园景象还是戏剧性的场面,都难不倒他丰富的艺术想象力。伦敦华莱士收藏馆有一幅他画的《彩虹风景》[Landscape with a Rainbow],画面上,近景的人物和动物,中景的道路和树木,远景跨越天空的彩虹,横亘天地直达遥远的地平线,都在画家的宏伟构思中安排得恰如其分,光线摇曳于 这一切之上,把它们统摄成和谐的整体。巴洛克的画家大都是光线的画家,鲁本斯像卡拉瓦乔一样是处理光线的高手。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艾克尔曼[Johann Peter Eckermann]记录的他和歌德在1827年4月18日茶饭之间的一段精彩对话:
我们回来了,吃晚饭还太早,歌德趁这时让我看看鲁本斯的一幅风景,画的是夏天的傍晚。前景左方,可以看到农夫从田间回家,中部是牧羊人领着羊群走向一座村舍;稍往后一点,右方停着一辆干草车,人们正在忙着把草装到车上,马在附近吃草,还没套上车;再往后一点,在草地和树丛里,有些骡子带着小骡吃草,看来要在那里过夜。一些村庄和小镇远远浮现在地平线上,美妙地表现出活跃而安寂的意境。
我觉得整幅画安排得融贯,显得很真实,细节也画得惟妙惟肖,就说鲁本斯是完全临摹了自然。
歌德说:“绝对不是,像这样完美的一幅画在自然中是从来见不到的。这种构图要归功于画家的诗意精神。不过鲁本斯具有非凡的记忆力,他脑里装着整个自然,自然总是任他驱使,包括个别细节在内。所以无论在整体还是在细节方面,他都显得如此真实,使人觉得他只是在临摹自然。现在没有人画得出这样好的风景画,把感受自然和观察自然折衷起来的方式已完全失传,我们的画家们缺乏的是诗。”
有了上面这个前提,我们接着就会读到歌德向艾克尔曼发问。歌德说:“杰作看了多次都不够,而且这次要注意一种奇特的现象。请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艾克尔曼一一作了陈说:背景的明朗天光、远景的村庄和市镇、中部的道路、羊群、装满干草的大车、吃草的马、骡子和小骡子、下工的农夫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