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虽然拿到了内定,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工作,整个人处于虚无的深渊,不去入职;有人明明可以进大公司工作却选择辞职,自己创办风险企业。那是个对将来有着极大不安的时代。很多人去不了真正中意的公司,退而求其次去了第三、第四志愿的公司——根本不是出于本意,想着必须得开始工作而就职的人也比比皆是。
年满30岁时辞职的案例多发生在这个时期,在我的印象中女性居多。就业时处于冰河期,于是暂且先工作,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想办法努力看看。可是,这份工作跟自己想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30岁前不做决断的话,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在这个时期,我周围很多人都辞职转行了。
《日蚀》是一本以中世纪末期的欧洲为舞台的小说,讲述当贯穿欧洲中世纪的基督教世界观开始崩毁,主人公神学院学生所经历的神秘体验。我深深感到,那个世界有着一种强烈的现实感。不过,这部作品获得芥川奖的时候,社会各界的反响多种多样。
首先,我被称为当时最年少的获奖者。事实上,还有其他顶着最年少的头衔、同样在23岁获奖的作家。这些获奖作品有丸山健二先生的《夏天的河流》、如今的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先生的《太阳的季节》以及大江健三郎先生的《饲育》,还有村上龙先生的《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他也是以学生的身份获奖的。
其中,也有人批判说,《太阳的季节》和《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这两部作品都表达了同时代年轻人的心声,可平野启一郎的《日蚀》的舞台是中世纪的欧洲,根本没有为同代人发声。
起初,我对此完全没有在意,可是从某个时期起,我开始深入思考——自己这一代的声音究竟是什么?身为作家,要如何代表同时代的人?将同代人的心声写进作品是作家的使命吗?我开始思考。
代表同代人的声音在哪里 不过,从结论而言,为同代人发声是不可能的。
大家都说,如今的“三十代”从中小学生开始就熟悉电脑,可实际上那只是极少数。大半人是从Windows 95问世的1995年前后开始接触电脑的,1998年、1999年前后开始使用互联网。那时候还是拨号上网,根本没有泡在互联网上的感觉。我们这一代真正开始熟悉互联网,是在2000年以后了。网络从ADSL更新为光纤,人们能够随时接入互联网,大量数据能够迅速进行交换。
在那之后,假如我在采访中提到“如今的‘三十代’群体怀有如此这般的想法”,博客上就会出现这样的声音:“你提到了如今的‘三十代’,我也三十几岁了,跟你的想法完全不一样。被你这样简单粗暴地一概而论,对我来说是种麻烦。”我读到这样的留言,觉得非常有道理。
其实,《太阳的季节》也好,《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也罢,要问是不是代表了同代人的心声,我觉得应该说那终究只是代表了极少数特殊的人群,作者应该也没有要为同代人代言的意思。
当时并不像如今这样,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博客等途径自由表达自己的意见,所以那样的小说被看作是代表了某一代人的心声。又或者,事后回顾往昔,人们会觉得那代表了时代之声。反过来说,不具备信息发布手段的大多数人只能将自己这一代的心声托付给作家或在媒体上发声的人。
然而,进入互联网时代,个体能够自由地表达心中所思所想,大幕拉开之后才发现,原来大家心中所想各不相同。大家开始心生疑窦,一直以来所说的某某一代是这样或那样的,其实不过是虚构出来的吧。
从市场角度出发,认为团块世代【指日本战后第一个生育高峰期(1947年至1949年)出生的群体】有某样倾向,所以做出某种商品能大卖的商业研判也好;认为新新人类都是某类人,所以做出他们会表现出某种投票行为的政治预测也罢——为发布一种具有高度概括性的信息,分类是非常方便的,可是个人的多样性也被掩盖得无影无踪。
在现实中,国民全员毫无例外共同经历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那就是全民总动员下的战争。战争动员是不论个人好恶都必须参与的,所以“战争一代”的说法肯定是可行的。经历过战争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受到战争的影响,那就会成为共同话题。
可是那之后,比如,就算某一代人被称作“披头士一代”,受披头士影响也是极小范围内的事。在对披头士毫不关心的人看来,被如此一概而论是不怎么愉快的吧。而如今所谓的团块世代,他们的父辈有着战争这一强烈的共有体验,这种体验构成了父辈那一代的同一性基础,团块世代则是失去了共有体验后被质疑年代同一性的最初的一代。
然而,就像刚才提到的,年代论本来就是无法成立的。碰巧出生在同一年,那大家的所思所想就一样吗?未必如此。特别是乡村与城市、九州与北海道,生活环境不同,想法就会迥然不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到了团块二代(团块世代的子女)这一代,大家在互联网上能够自由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因此虽说是同代人,却真真切切地表现出了多样性。我认为,这是从其身上能够明确目睹这一事实的最初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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