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堺利彦(1871~1933)社会主义者。1899年进入《万朝报》,致力于家庭改良和言文一致体的普及。1901年与内村鉴三、幸德秋水等为寻求社会正义而组成“理想团”。1903年创立平民社,发行《平民新闻》,1906年成立日本社会党。1908年因赤旗事件入狱,2年后出狱。成立卖文社,1914年创刊《一朵花》,次年改名《新社会》,介绍社会主义思想,参加普选运动和劳动运动。1922年日本共产党结成时,他是第一任委员长,但第二年因第一次共产党事件脱党。1927年与山川均等人创办《劳农》,次年创建无产大众党,直到晚年为无产政党的团结而努力。)
但是,在这些努力结出最终的果实之前,大杉又一次失语。而介入其中的,则是国家权力所做的镇压。大杉的“口吃”再次恶化的过程,与因“赤旗事件”被囚禁在千叶监狱的时期相重合。
大杉被夺去“话语”的过程,更因“大逆事件”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大杉因这一事件,完全丧失了言语能力。在“大逆事件”的相关逮捕开始时,大杉仍在千叶狱中。检察局传唤大杉去配合“大逆事件”的调查,因而被移送到了东京的监狱。在那里,大杉与幸德有了一次擦肩而过。对于那一决定性的瞬间,大杉的回忆如下。
某天看到幸德经过。“哎,秋水!秋水!”我试着叫了他两三次,却怎么都发不出大点的声音(我现在很后悔当时为何会有那么愚蠢的顾虑),而幸德又有点耳背,所以一脸没听见似的走了过去。终于到了刑满之日。喜出望外的看守们把我送出了东京监狱的大门。有六、七名同伴早已等在那里。和大家互相握了手。
大杉在1910年11月29日出狱。在仅仅两个月后的1911年1月24日,幸德及其他11名犯人被执行了死刑。如文字所写那般,这一时期,大杉在完全失语的状态下度日。他自己这样回忆当时的状态。
我出狱那天,一整天都在不停唠叨些监狱里的事情。然而从第二天起就像个哑巴一样,完全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将近两年时间几乎没说过话,或许是因为出狱后被生活的突变所刺激,反正原来的口吃一下子又加重了。严重到都不能称为口吃的地步。而此后的整整一个月,几乎都靠笔谈过活。
这一时期大杉的“失语”,并不能像在狱中的“无言行为”那般,仅仅归结于由外部因素所引起。大杉在狱中还能发出声音,还能呼叫幸德的名字。象征性而言,大杉的失语开始于他对幸德的呼叫未曾传递到幸德耳中的那一瞬间。我们已经看到了在军队中曾一度失语的大杉,在社会主义运动中再次获得语言能力的过程。而这时大杉所获得的,是“主义”的话语,是从“革命家”的发声位置所发出的话语。在大杉这里,重新获得话语能力与对“主义”的研究以及作为“革命家”的实践,三者共同存在、密不可分。对于大杉而言,幸德最能代表“革命家”。对大杉而言,幸德的死刑意味着“革命家”立场性自身的消失。“大逆事件”最终所揭示的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即无论是“无政府主义”还是“革命家”,都不被允许存在于这个国家。
▲(日本“大逆事件” 又称“幸德事件”。1910年5月下旬,日本长野县明科锯木厂的一工人携带炸弹到厂,被查出。政府即以此为借口镇压日本的社会主义运动。同年6月,当局开始对全国的社会主义者进行大规模逮捕,并封闭了所有的工会,禁止出版进步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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