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8日,第一届文景历史写作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东城区美后肆时举办。周思成、王元崇分别凭借《隳三都》和《中美相遇》夺得首奖。
上周,我们回顾了许知远的主题演讲“一个业余者的尝试”。今天,让我们来听听十强作者丁晨楠、刘勃、宋念申、杨潇、周思成,及初选评委侯深在主题沙龙部分的精彩分享。他们以“与过去相遇:历史写作的介入与超脱”为题展开对话,由个人研究领域畅谈至当代历史写作,共同探讨了当代历史写作者如何讲述过去,如何处理观察、研究、书写的关系。因内容较长,本次回顾将分为上下两篇,本文为上篇。
 左起:宋念申、周思成、杨潇、丁晨楠、刘勃、侯深
与过去相遇:历史写作的介入与超脱 (以下内容整理自典礼速记) 侯深:大家好!很荣幸今天作为这个环节的主持人。我作初选评审时,曾一口气读了72部作品,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从齐桓公梦到梁启超,那一晚的梦真是精彩纷呈。
美国历史学家特纳说过,每一代人有每一代的历史学家。而我们这一代的历史写作者面对的是一个“知识民主化”的大数据时代,我们写作的环境是全球化的大都市文化。与此同时,很多人会说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着不确定性的时代。所以请问各位的就是,面对这样一个时代,你们认为历史写作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呈现?我们就用姓名的拼音顺序来回答问题吧,会比较简单一些。所以请丁老师先谈一谈。
丁晨楠:大家好,我是山东大学的丁晨楠。现在确实是一个数字化的时代,我下一个学期要开一门课,就叫“影视剧中的韩国史”,据说已经报满了。对我来讲,在数字化非常流行的今天,在写作中如何应用史料,尤其是多语种,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是做韩国史的,但我是一个中国人,相对于韩国学者的本国史立场,我在中国给中国人讲韩国史,我的立场、角度,甚至史料的来源,都会跟韩国学界有一些区别。
朝鲜史在中国算是比较冷门的领域,很多明清史的老师知道,实际上我们国家明朝留下了大量涉及朝鲜的史料,有的可能韩国学者并不知道。清朝人其实也留下了相关的记录,尤其是清代的考证学家。《清代诗文集汇编》里就发现了很多跟朝鲜人交流的内容。这方面也许可以作为我们的一个新的学术增长点。
另外就是历史研究和写作的视角,像东亚史这个概念一样更注重横向的关联。葛兆光老师提出“从周边看中国”,现在也可以从周边看朝鲜,也是非常好的视角。比如从朝鲜史角度来说,早期满文档案非常有价值。因为明朝可能并不太清楚东北方向的女真和朝鲜有什么交流,而满文史料正好可以和韩国本土史料形成一种互证。还有一些女性留下的上奏、日记、关于战争的回忆等等。我觉得这些材料不仅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朝鲜,也可以了解整个东亚。谢谢大家!
侯深:感谢丁老师。现在其实研究中国史的学者也是在接触很多非中国、非汉语的史料,不过像刘勃老师,您研究的这段历史基本不存在其他语言的史料的问题。而这个大数据时代,不知道对您来说,对您的历史写作来说,有没有一种新的意义?
刘勃:今天我特别惶恐,在座各位都是我特别敬仰的前辈。不过历史写作这个概念的好处就是弹性特别大,如果说我们套用古代的概念,有正史、野史、杂史,很多地方的杂史跟小说界限就不明显了。甚至民间的很多历史记载,你也不能说它不是历史写作,只是发挥着不同的社会功能。这样理解的话,像我这么一个把自己称为段子手的人,才好意思来参加这个活动。
我看书有限,像宋念申老师和周思成老师的书我是看过的,我感觉这就是两种不同的历史写作。宋老师在书里自谦说,他是把已有的研究成果介绍给大家。他介绍的很多作品,有些我看过,有些没有,但看了《发现东亚》之后,我一下就有了比较整体的概念。而像周思成老师的书,一方面他的知识对我来说是新的,一方面他让我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现场感,仿佛我是当时要覆灭三座金朝都城里的一个小老百姓,被一种巨大的惶恐不安所吞没。这种历史写作就带有更强的文学性。
我觉得历史写作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面貌。我写的这个话题是“春秋时代”。做春秋史的老前辈童书业先生说过,读春秋史,《左传》以外的资料往往都不太可靠。这些年不断发现的简帛上对春秋历史的记载,其实强化证明了老先生的结论。《左传》尽管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但它的宏观构架是相当有力量、相当有说服力的。我在和朋友们交流时发现,尽管大家都知道《左传》更有说服力,但关于春秋的历史叙说,《左传》的影响力还是不如《史记》。因为《史记》太好读了。
我自己在《失败者的春秋》后记里面说,我是“又做巫婆又做鬼”,因为我的写作方法是先把《史记》的叙事复述一遍,再把《左传》的东西拿出来,这样慢慢呈现出关于同一段历史的不同描述。豆瓣网上有一个评价我还是挺喜欢的,他说我是一个行走的弹幕机器。我觉得我发挥这个功能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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