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情况而言,尚且为时过早,更何况你也请不起。你可不了解如今请律师的价码。根据我们这边的资料记载,你之前曾经被登记为已婚状态,然后又变成了未婚状态。这两项记载都是正确的吗?”
“是的。”
“两次婚姻状态变更都是在同一个自然年内发生的。真厉害。”
“谢谢你的赞扬。”
我们是在互相开玩笑吗?还是在互相挑衅呢?我怀疑应该是后者。
“莫非是因为年轻气盛而犯下的蠢行?”邦尼用跟我一样有礼貌的语气询问道。
“是因为互相之间缺乏理解。”我答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邦尼不会轻言放弃,而且,他也很希望我能够意识到这点。“我的意思是,那是谁——那个孩子?是谁的孩子?谁是孩子的父亲?”还是那种浮夸的语调。
我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要去问她这些问题——我认为自己从没这样想过。”我回答道。趁他还在琢磨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又问他:“既然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谁对谁干了什么事,那或许你也应该告诉我,劳拉在这里做什么。”
“劳拉是‘历史通’!”邦尼声音洪亮地回答道。
“历史通”是个面无表情、短发、褐色眼睛、素面朝天的女人。此时此刻,除了我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人面带微笑了。
“那么,指控记录上给我定了个什么罪名呢,邦尼?”既然现在已经全面开战,我反而能够用轻松愉快的语气提问了,“放火烧了女王的造船厂?”
“哦,得了吧,说什么指控记录……那可有点过分了,彼得!”邦尼反驳道,用上了跟我一样的轻松愉快语气,“事情需要解决,就是这么简单。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可以吗?”——他冲着我挤了挤眼睛——“那次横财行动。具体是怎么执行的?是由谁来主导的?过程中哪里出错了?你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当你意识到,自己之前所预计的最糟糕情况已经成为现实时,反而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吗?反正我没有。
“横财,邦尼,你说的是这个吗?”
“横财!”——为了避免声音传不到我的助听器里,他的说话声变得更大了。
慢慢来。记住,你已经上了年纪。现如今,记忆力已经不再是你的强项。按照你的节奏来。
“横财到底是什么东西,邦尼,给我点提示吧。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体上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然后还有,今天。”
“照你的说法,是一次行动?”
“保密行动。代号‘横财’。”
“针对的对象是?”
劳拉从我看不见的位置说道:“苏联及其卫星国。直接针对东德情报机构,也被称为‘斯塔西’。”——为了让我听得清楚,这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斯塔西?斯塔西?让我想想看,啊是了,是那个斯塔西。
“那任务目标是什么呢,劳拉?”我问,同时已经把相关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设置骗局,误导敌人,保护重要线人。渗入莫斯科中心,目标是为了找出圆场里可能存在的叛徒,或者叛徒们。”她的声音逐渐转变为低沉晦暗的语调,“可是,我们手头现在连一份相关文件都没有。只有一堆交叉引用的资料档案,行动相关文件本身则消失得无影无踪。文件似乎是弄丢了,不过我们相信是被人给偷走了。”
“横财,横财。”我反复念叨着这个词,摇了摇头,用老年人特有的方式微笑着,即便老年人并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老,“不好意思,劳拉,恐怕我并没有办法想起任何与此相关的事情。”
“就连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吗?”——邦尼。
“一点点都没有。唉,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我开始抗拒脑海中出现的一些画面:年轻时的自己穿着比萨派送员的服装,俯身骑在那辆初学者专用的摩托车上,深夜时分,把机密文件从圆场总部送到伦敦某处。
“还有——以防我之前没有提到,或者你没听到——”邦尼用他所能用上的、最冷漠无情的声音说道,“据我们了解,横财行动涉及你的好友兼同事阿历克·利玛斯,你可能还记得,他在柏林墙边被枪杀了。那时候,他正赶着去帮助他的女朋友伊丽莎白·戈尔德,但她却早已经死在了柏林墙边,同样是被枪杀。不过,或许你连这些也都已经忘记了?”
“我他妈的当然没忘!”我怒斥道。发过火之后,我才又转而解释说:“你们问我的是‘横财’,跟阿历克无关。所以,跟阿历克无关的部分,我的回答是‘不记得’。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行动。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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