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个省级家训类非遗为何出现在上海

    上海是一个工业化为先导的城市。江浙农耕文明时间很长,为应对农业社会的各种风险,包括灾害、疾病、养老等问题,需要有一定的组织化来解决。如范仲淹率先在苏州兴起的“义庄”,对各宗族影响很大。从某种程度上说,个人更依赖宗族。宗族还负责解决一些社会问题,如修路架桥、邻里纠纷、社会公益等。这样宗族“强关系”被不断地强化,以至于个人与宗族之间形成了一个权利义务关系。但是,农耕社会的问题到工业化以后,其解决的机制实现了社会化,即以国家出面,政府负责公共事务投资,由社会(集体而非同姓)来共担养老、疾病、失业、灾害等问题。工业化导致的人口流动以及土地集中,也瓦解了宗族“强关系”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

    上海是一个移民城市。上海开埠后人口急剧增长,1911年人口达到了141万,相比开埠时增加了一倍多。1920年上海市区人口已达200万,1930年上海特别市改称直辖上海市,人口有312万,1948年上海人口竟达到580万,比1946年增加200万。人口在一百年中增长了10倍,是名副其实的指数级增长。这些人口中,旧上海本地居民约占20%-25%,另70%以上的来自其他省份,其中主要以江苏、浙江、广东、安徽最多。人口的大规模导入,在相当程度上“稀释”了本地的宗族势力。换言之,即使存在宗族“强关系”,在如此大规模人口导入下也被瓦解了。

    改革开放以后,新一轮的发展,特别是开发开放浦东战略,使上海又一次出现人口大规模导入。20世纪80年代增加149万,90年代增加306万,新世纪的头一个十年增加661万。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和新的生产方式形成,传统的宗族关系被严重弱化。有相当多的族人只知同宗,不知世系,更不知堂号。这种“弱关系”下,没有强制性,根据大家共同爱好相聚一起,与其他“弱关系”如同学会、老乡会有点类似。

    二 上海钱氏族人从未形成“强关系”

    对上海而言,钱氏应该算“外来”姓氏。如张姓,最早在秦汉时期就有记载。钱氏与上海最早结缘可能是后梁开平初年,钱倬移居华亭,著名的明心教寺就是他捐造的。后来陆续有钱氏迁入上海,宋后又有不少支钱氏迁入上海,如钱定海迁至金山秦望山西,即今钱圩。安亭菩提寺柱础上,就刻有宋治平四年(1064)刻的钱氏捐资记录,说明钱氏迁入安亭也比较早。宋代有钱宥移居南梁,钱福从钱塘(浙江杭州)移居青浦盘龙,明代有金山钱氏移居松江东门外,明中叶钱南泽从杭州避难迁徐家汇钱家塘。清初,又有一支钱氏从长州移居崇明。清末,南京钱明州到浦东陈行开设染坊,其地今即名染坊宅。这些迁入钱姓人口总量仍然比较少,上海钱氏并不著名,与杭州、嘉兴、苏州、无锡分支相比,无法望其项背。

    直到乾隆之后,上海钱氏有两支比较著名,一是嘉定钱氏,钱大昕是清代乾嘉学派代表人物,其祖先于明正德年间从常熟双凤(今属太仓)移居盛泾,始迁祖钱滋。钱大昕长于金石考据,著有《廿二史考异》《十驾斋养新录》《潜研堂义集》等数十种,近500卷。他的祖父钱王炯,父钱桂发,弟钱大昭,及子侄十数人,都分别是乾嘉时期的一流学者,其中著名者称“嘉定九钱”。国务院原副总理钱其琛也是这支的后裔,现外冈有钱氏宗祠和钱大昕墓。另一是金山钱氏,以校刊书籍著闻于世。校刊活动始于清乾隆,止于光绪,长达100多年。所刊书籍达1000多卷,经史子集,无所不有。主要的有钱树本校刊《保素堂稿》,钱树芝、钱树棠刊刻《温热病指南集》《伤寒谱》等医书,在中国出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上述两支钱氏,一支从文,一支从事文化产业,并没有融合成传统意义上的宗族“强关系”。一方面是两者地理位置相差近百公里,在古代交通和通讯不发达的条件下,两者可能有交集,但是难以形成“强关系”;另一方面是已经自成体系,比如都各自有义庄、宗祠等。这两支钱氏到近代影响力日渐衰弱,对新移民的钱氏后人影响不大。即便是杭州旅沪钱氏于1918年建造的闸北钱氏宗祠,自建成至1966年,一直为钱氏祭祖、婚丧嫁娶等重大活动之殿堂,对新移民的钱氏也未形成实质性影响力。当然,在当时华洋杂居的市中心区,更难形成“强关系”。上海钱氏既缺乏深厚的物质和历史基础,又受到工业化生产方式的冲击,使得上海钱氏与其他地区的钱氏的族人关系表现出重大的差别,就是从未形成宗族“强关系”,甚至自宋以来就是一直以“弱关系”形式存在。

    改革开放以后,又有一批钱氏从江浙及全国各地移居上海。鉴于受到过“文革”的冲击,钱氏后人见面后虽然知道对方姓钱,但是都避谈宗族关系。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特别是2000年之后,经公开续家谱、传家训等活动,上海钱氏宗族才开始有新的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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