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节选

    我们坐着,在祖庙大殿的黑暗里。我跟我哥寿坐在左公子两边,在大殿的右侧,而右公子与太子急子,则坐在了我们对面。我还在先前的血腥场面造成的震惊里没回过神来,也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幸好母亲当时不在现场,否则真不知道那些暴民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现在,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夷姜夫人的死,让他们心情沉痛。他们看到我时,眼神跟表情都有些古怪。我神情恍惚地低下了头。他们为什么要叫我来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一语不发。幸好,没过多久天就黑了。他们都隐入了黑暗里,不用再担心他们的眼神了。后来,只听见右公子问左公子,还记不记得,那年暮春,我们迎接齐国使臣送宣姜来卫国,临出发前,我们曾烧龟甲卜过一卦,得“未济之剥”,卦辞里说:没志向的人,带着丰厚的酒食,多次到神前祈愿,结果反获大祸。三只狐狸号哭在荒野,为孤独而伤悲,身在野外却无处可去,最后死在山洞里。但我们又用蓍草占卜,结果却是吉的。左公子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我们都解错了。”

    寿好像感觉到我有些坐不住了,就探了一下头,朝我这边看了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团暗淡的影子在那里晃了晃。这时,有人从外面悄然闪身进来,是父亲派来传旨的内侍,他的身后有四个随从手执松明走进来列在两侧,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我们。内侍说是传主公口谕,命太子明日出使齐国,然后就把象征君命的白旄与国书都交给了急子。行过大礼,接过东西后,急子起身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内侍带着那几簇光亮走了。这里又恢复了黑暗。右公子与左公子沉默了片刻,他们认为,按礼,太子应居家守丧的,不宜出使。然而说的同时,他们其实也清楚,这又是不可能的。他们太了解主公了。 “或者,”右公子说道,“我护送太子去齐国。”急子摇了摇头,“我毕竟不是生在无父之国。” 这时候,有人把两侧的牛油灯燃亮了起来。左公子沉默着,手里握着那个小巧的兽头形饰物,反复用拇指磨着它的额头,似乎被那里的光泽与润滑迷住了。左公子抬起眼皮,在他看我之前我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做出已经睡着了的样子,身体还微微有些摇晃。左公子又转过头来,跟我哥对视了一眼。“太子去吧,”左公子说,“主公既已这样安排,我们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呢?唯有希望太子一路多保重。”太子起身施礼。右公子与左公子皆伏地还礼。这时候,我哥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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