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宏先生是驰名中国文坛的散文家,他同时还是一位诗人,对诗歌的执著几十年未改初衷。他的诗与文都源于一颗生命力极强的诗核,并一直一手为文,一手写诗,可谓著作等身。赵丽宏的散文和诗歌,文质皆美。他的散文从1984年由上海文艺出版出版的第一本《生命草》,至2007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玉屑集》和近著《时间断想》等,已近六十本。1982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的第一部《珊瑚》至1996年已出版了四部诗集,并出版了四本散文诗集;2005年初出版了长诗《沧桑之城》, 2008年底上海文化出版社又出版了《赵丽宏诗选》上下卷。如此丰富的创作成果,在中国作家中令人瞩目。
泰戈尔所说:一个人是一个谜,人是不可知的。人独自在自己的奥妙中流连,没有旅伴。眼睛说:你超越我看见的东西。心儿说:视觉、听觉的彼岸布满奥秘——你是来自彼岸的使者,好像夜阑降临,地球的面前显露的星斗。少年时代,赵丽宏先生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阅读精彩的文学作品带给他无比的快乐,在当一个阅读者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选择以写作为生,没想过会成为一个作家、诗人。
我在阅读赵丽宏先生的散文或诗歌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经常会一题二作,写了散文,又写同题诗歌,或者写了诗歌,又写同题散文,孰先孰后不一定。这使我想起法国批评家克莉斯蒂娜提出的互文性,她说,在不同文本交互参照或指涉的过程中,使读者转向一种更为宽泛的阅读语境。
1970年赵丽宏在故乡崇明岛“插队落户”时,写过一首题为《火光》的诗歌,读来令人惊心动魄,曾广为传诵。在诗中他幻想自己坐在一只舢板上,没有桨和舵,没有指南,海面露出鲨鱼惨白的利齿,身边是狂风巨澜。面临着灭顶之灾的死神威胁时,诗人发问:“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在诗的结尾,他希望“让整个小船化为一团烈焰——或者,让火光成为我生还的信号,或者,让火光成为我葬礼的花环”。表达了一颗年轻的心不甘沉沦毁灭,那种渴望和决绝,让读者心灵震撼。
1997年,二十七年之后,他又写了同题散文《火光》。那是对艰辛孤独的乡村生活的回忆和思索,散文中的“火光”,成为一种希望的意象:“当时我确实被被一种灰暗的情绪笼罩,觉得自己前途茫茫,岛上的生活可以磨练我的筋骨,却无法驱散我的颓丧、迷惘和孤独。于是才写下了《火光》这首诗。但生活渐渐教育了我,这个‘火光’是什么?它是乡亲们给与的关爱,这是人性、人道的火光;他们赠我许多的书籍,在阅读中我看到了另一种火光,那是智慧的火光以及大自然风物之美的火光。”这篇散文为《火光》这首诗提供了纵深的阅读背景,并使“火光”这个意象获得了精神的升华。
读赵丽宏先生的诗,觉得他的诗歌风格深受泰戈尔的影响。 他说去崇明岛插队时,简单的行李中,除了鲁迅的书,就是泰戈尔的《飞鸟集》;考上大学,随身要带的书,第一本就想到《飞鸟集》。1979年,赵丽宏先生写过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小鸟,你飞向何方》,这篇散文中,和《飞鸟集》有关的情景贯穿始终。“文革”中,赵丽宏的《飞鸟集》被抄家者投入街头烧书的熊熊烈火中。然而就在此后不久,在一家旧书店里,他竟意外地与一位少女同时发现一本《飞鸟集》。这次奇迹般的邂逅,在他心里留下美好的回忆,那个少女,也成为他记忆中希望和美的象征。这篇散文发表后引起很大反响,当年很多年轻读者是读了此文后才去寻找泰戈尔的诗文。而泰戈尔对赵丽宏的影响,决不仅是在这篇散文中,他后来写过一首诗,题为《你看见了我的心了么》这是他读《泰戈尔诗选》之后的遐想。这首诗,很形象地实践了他对诗的至关重要的看法:“把语言变成音乐,用你独特的旋律和感受,真诚地倾吐一颗敏感的心对大自然和生命的爱——这便是诗。”他的抒情、唯美、凝练的诗学风格以及音乐性,确实受到泰戈尔的影响。但无论是先读到了这首诗,还是先读到了这篇散文,读者都会被他对泰戈尔的深情和敬意所感动!
1972年夏日于崇明岛插队时赵丽宏写了一首《海风——致普希金》,这是一各身处困境下乡知青对诗和文学的向往,他在诗中对普希金的神往,普希金的诗歌给他一种对生活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在诗中他写道“你是我的老朋友,∕把我从幽暗的草屋引向辽阔的天地”。
十年后,1982年2月,他又写了一首《有过普希金铜像的花园》。在十年动乱时期,上海汾阳路三角地花园处的普希金铜像曾毁于一旦。走在这条有过普希金铜像的马路上,他回溯历史,继续表达他对这位俄罗斯大诗人的景仰之情。诗中有一个感人的细节:“恋人们悄声吟哦∕——在黑暗中∕你的眼睛在我面前亮着”。诗人以冷峻而又炽热的笔触表达了对邪恶势力的谴责,并重申着对美好信仰的信念,“不该消失的∕消失了也粲然夺目∕不该沉默的∕沉默时也扣人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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