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本书就是《规训与惩罚》,这本书福柯明显没有受到法国学界影响,而是受到法国现实影响,对当时的监狱问题非常关心,因为当时有一些人被政府抓起来了,其中有些无政府主义者是他的朋友。《古典时代疯狂史》也许跟福柯的个人特殊经历有关系,《词与物》是回应当时的结构主义思潮,《规训与惩罚》则跟法国当时的社会状况有密切关系,所以这几本书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在气质方面,《规训与惩罚》和《古典时代疯狂史》是比较接近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规训与惩罚》又是对《古典时代疯狂史》的一个接续,都有尼采的影响。
与《规训与惩罚》基本上同时出版的是他的《性经验史》第一卷,第一卷里实际上福柯最重要的是提出生命政治和生命权力,跟《规训与惩罚》的主题有些接近,但领域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所以福柯70年代主要讨论的都是权力的主题、讨论治理术。这是福柯比较重要的时期,除了这两本书,再一个就是讲授的《安全、领土与人口》,这三本书应该构成一类,当然还有《不正常的人》、《必须保卫社会》。这个时期福柯是非常多产的。
然后在这个之后他讲到了自由主义,那本书叫《生命政治的诞生》。虽然是叫这个名字但恰恰没怎么讲生命政治,实际上福柯是预告他要讲生命政治。福柯讲课都是边讲边写,所以逻辑性不是那么连贯,而且有时候后面还推翻前面的一些看法,一边讲的过程中也一边修改,发现的新材料也都重新组织和整理。所以福柯讲自由主义还是接着讲治理术的历史——他在《安全、领土与人口》里讲17、18世纪的治理术,到了《生命政治的诞生》是讲自由主义的治理术,所以这两本书也是有关联的。他不是为讲自由主义而讲自由主义,他是要讲治理术的历史不得不讲到自由主义。
应该说他在70年代中期开始思考权力问题了,前面讲的是规训权力,接着他又把权力问题拓展,讲生命权力。规训权力还是讲机构怎么控制,生命权力就是讲在国家层面上怎么治理人。
70年代末,就是福柯晚期,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古典时期——《性经验史》第二卷、第三卷,还有《说真话的勇气》。《性经验史》第二卷、第三卷就讲到古希腊古罗马了,应该还有一卷讲基督教的,但没出来就去世了。
所以福柯的变化是很大的,有些人说抓不住福柯到底在讲什么,事实上还是有逻辑性的。
福柯对于当今中国有着非常现实的意义
福柯现在在法国就是无可争议的思想家。福柯一直是很有影响的,他1970年就当了法兰西学院的院士,法兰西学院那个时候是法国最高学术机构。但是学院是比较保守的,他们对福柯也排斥,这是很正常的。但是80年代,法国《读书》杂志有个公众调查——法国最有名的知识分子,当时福柯排第三位,第一位是列维·斯特劳斯,第二位是波伏娃。
今天,不仅在学院之外,在学院之内福柯也被承认。现在到法国去,最有影响的知识分子没有别人,就是福柯。一个标志就是法兰西学院门口的广场命名为“福柯广场”,法兰西学院从古到今这么多精英,广场唯独用福柯来命名,说明福柯已经是最顶尖的了。
对于今天的中国而言,单纯从学术上讲,我们要了解西方的思想,福柯是很好的入口,他的讨论涉及到了整个西方思想史,从古典一直到所谓的自由主义。而且他是一种全新的说法,跟主流的西方思想史家讲的都不一样。
而且,虽然福柯讲的是西方历史过程,但是中国的现代社会实际上越来越靠近西方的社会组织形式,福柯的理论剥去历史背景在今天的中国还是非常有现实意义的、非常具有说服力的。事实上没有一个绝对的福柯理论,福柯自己都很难说自己的理论是什么,那些理论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并不是说把福柯理论原封未动地搬过来,我们可以用类似福柯的方式或者福柯的启发来分析我们的东西,这就是说福柯作为工具也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福柯毕竟30年前就去世了,思想家也不可能意识到身后,我们今天有很多现实问题,只能等待今天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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