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比症候群》:“沉默”的美学

    要是看过赫尔曼·梅尔维尔短中篇《抄写员巴托比》,便可得知这位神秘主角巴托比是一位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职员,总是站在窗边向外看,凝视许久,没有人看过他阅读书籍、报纸。问起他的来历或是在哪里出生,他总是回答:“我宁愿不回答。”这个回答接近沉默,讲了等于没讲,也因此百年来挑战许多专家学者。如果我说巴托比是一位杀手改行当起抄写员,那真是一种可能的答案。

    有趣的是,连电影导演让·皮埃尔·梅尔维尔(Jean-Pierre Melville)也来插一脚,这位梅尔维尔崇拜作家梅尔维尔而拍了《独行杀手》(Le Samourai),由阿兰·德龙饰演一位神秘杀手杰夫。他让人觉得巴托比在银幕里化身成杀手,而且整部片只讲了二十几句话而已,这也是接近沉默。

    杰夫的表现,如杀人之后,面对警官的盘问,能够从容地编造故事,让人觉得可能是一位失意的作家改行当起杀手。不过,这也是一种可能的答案罢了。

    在《巴托比症候群》中,作者比拉·马塔斯花了近300页的篇幅,其目的依然是企图诠释“巴托比”这个角色。他博学多闻,非但娓娓道出许多作家、艺术家的创作历程,同时又有精彩的解读。这一来,巴托比不再是一个沉默不语的角色,而是让人联想到封笔多年的作家,如塞林格和品钦等人。

    此外,也有一种巴托比,继续写作,但颇像藏镜人,极力避免在公开场合亮相,如法国文学评论家莫里斯·布朗肖。原因何在?也许是早年的政治立场,也许是写作策略。思想家福柯谈到他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在1968年“五月学运”中跟他闪身而过,而德里达更是拒绝评论自己的过往。不过,最后还是被媒体拍到照片,去世之后,也有学者撰写他的传记。

    对隐身作家的挖掘,就如作者在小说开篇指出的:“读不到的文本并非代表它们不存在。因为这篇看似鬼魅、若有若无的创作,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很有可能引领下一个千年的文学潮流。”也因此“读不到的文本”和“我宁愿不写”乃是了解“巴托比症候群”的关键所在,同时可以用正反两面来加以正视。

    例如,作者指出,比利时的西默农,下笔神速,一生写了400多部小说,是一位反巴托比作家。这样说来,西默农面对封笔的作家时心中或许默念着“我宁愿不封笔”。

    若是了解一些作家的生平,那“我宁愿不……”这句话倒是耐人寻味。例如,英国作家莱辛曾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有一天她对老板说:“我不干了,想回家写作。”又如格雷厄姆·格林和毛姆都曾经任职于英国军情六处(MI6),后来改行当起职业作家。看来,他们都说过类似“我宁愿不干了”的话,从而孕育了很多精彩的作品。

    纵观《巴托比症候群》,作者并不是要探讨作家的病理,而是要让读者透过巴托比这个角色,以重新审视文学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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