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觉自愿、完全清醒地与人生诀别之前,还有最后一项任务亟需我去履行,那就是衷心感谢这个奇妙的国度——巴西,她如此友善、好客地给我和我的工作以憩息的场所……与我操同一种语言的世界对我来说业已沉沦,我的精神故乡欧罗巴亦已自我毁灭,从此以后我更愿意在此地重建我的生活。”在自己的遗书中,斯蒂芬·茨威格如此表达自己对巴西的热爱。
流亡的茨威格在巴西这个对欧洲世界极为陌生的国家,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两年。尽管,他最终还是没能挣开流亡的现实带来的心灵痛苦,而选择与妻子一起自杀,但对于巴西这座“未来之国”的“发现”,或者可以看作是他向人类社会,特别是他“精神的故乡”欧洲,奉上的最宝贵的遗产。这个“发现”,不仅来自于上述那份饱含悲伤的遗书,而且还来自于这本《巴西:未来之国》。
出版于1941年的《巴西:未来之国》终于有了中文译本,这是茨威格移居到巴西不久后创作的一部“游记”。作为一位亲身遭受了两次世界大战的作家,茨威格自然不会简单地将这部“游记”写成一本风花雪月的作品。在这本书中,茨威格先是总括性地从历史、经济和文化三个维度展现了上世纪40年代的巴西;接下来,他又撰写了自己在里约热内卢、圣保罗、米纳斯·吉拉斯、巴伊亚、累西腓和贝伦等几座核心城市的游历。用这种由宏观及微观的手法,茨威格尽可能全方位地勾勒出了自己眼中的那个“南美天堂”。
在茨威格那里,巴西的魅力固然在于辽阔的疆域、醉人的美景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或者还在于它展现出的“惊人的发展速度”,以及在它其中崭新事物和古老文明间的互会融通;但更为重要的是,在巴西,不同阶级、种族、肤色、信仰的人彼此和谐共处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这一点,让刚刚从屠杀和硝烟中逃离出来的茨威格尤为动容。
茨威格生于一个富裕的犹太人家庭。在维也纳大学读书时,他就已经发表了诗作。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他那些融入了心理分析的小说,已经成为欧洲世界最为风靡的文学读物。一战期间,茨威格结识了罗曼·罗兰等欧洲知识界的名流,并受到他们抱持的和平主义观点的影响,从此成为一名反战作家。在德国,狂热的纳粹学生焚烧进步作家和犹太作家的书籍,其中就包括茨威格的大批作品。纳粹在欧洲大陆步步紧逼的扩张和惨无人道的种族屠杀,与巴西社会一片欣欣向荣的和睦景象,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这种反差,令尚未陷入绝望的茨威格在刹那间,依稀看到了人类文明的希望,所以他才会说道,“我已经看到了世界的未来”。
当然,现实中的巴西并不真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国家。在经济上,巴西或是所有大国中最依赖资源出口的;而在政治上,巴西政府官员的腐败和效率低缓也一直为人诟病,我们只需从费尔南多·梅里尔斯的几部电影里,就能触摸到贫民窟的残酷,那里远没有茨威格笔下描写的那么浪漫。
然而,我们依旧要感激茨威格“发现”的这个巴西。在这本《巴西,未来之国》中,老人用他依旧充满修辞风格的优雅文字,带领我们去领略瑰丽的南美风情,同时也殷殷的期望后来者能从这里学习到和睦相处的方法,而彻底让人类社会告别暴力。正如茨威格在他最后一部作品《异端的权利》中写道的,“在每一个时代,暴力总会改头换面,卷土重来,那么坚持精神事业的人们也应该改变形式,不断与之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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