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领悟到的神秘,更多地是悲剧的神秘。很早,勒韦尔迪就看到,生命是悲凉。悲剧活跃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每一个下意识的手势或不经意的眼神里。他默默的孤独,是猎获这些细节的最好武器。生活的细碎逃不过勒韦尔迪的敏感,并在他的生命意识里组成完整全面的生命悲剧。勒韦尔迪就是通过选择单调苍白的最一般生存方式,来达到对芜杂堆积的散文生活的克服。通过孤独,平息孤独。幻想的洞穿,帮助他在平静无望的生存里克服生存的烦躁。对街景的体味,对钟声的尾随,对黄昏时桔子腐烂味的品嚼,使他看清:生活永久的悲剧性质和生命瞬间的悲欢离合,同存于窗口之内,钟声飘忽之际。 在生活面前,他是如此警醒,透彻,以致表面看来,他已屈服于生活,他已坠入深渊,他已拒却生活的任何诱惑,殊不知,他与孤独作伴,已另辟蹊径,用他生命的全部敏感,转战到内的静观默察里去了。他奇特而平凡的一生,很容易使人想到东方智者的宁静淡泊:以静制动,大静即大动。 说勒韦尔迪是诗人,其实他更像一个静悟者。他不想在耗费中取胜,尽管生命始终处于被耗费状态。他希望从内在饱满中求得诗歌自然的溢出。他的诗看上去简单而重复,里面却容纳了一次次的跃举,缓升,徐降。在他那里,单调化解了丰满,静态中充溢动作,最平凡的叙述抖落出最惊心的悲剧。他生命的幽潭,在孤寂和睿智的屏护下,一辈子清静,深邃,大波悄然涌起,又无声降落,从未诞生,也从未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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