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伤害的空气》译后记

    我喜爱的法国诗人,我闭着眼睛也能数出十几位,但如果你问我,谁是其中最让我惊心动魄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彼埃尔·勒韦尔迪
    我很早就喜爱上了这位诗人!1987年,我的大学毕业论文《灵魂苍白之静美——试论勒韦尔迪的诗》(沈大力老师指导了这篇沦文),写的是他;大学毕业工作后,我利用业余时间,以蚂蚁搬家般的耐心,把一位法国诗人的整本诗集译成中文的,是他;我在梦中居然还能真切地同一位从未谋面的死者对话的,也是他……1990年,我满腹心事,要远赴非洲的塞内加尔去做外交官;当我把积攒多年的诗稿和译稿交到好朋友莫非手中时,我曾不无绝望地想:也许要等到50岁,我才能把勒韦尔迪的译诗出成书!
    十几年就这么一晃过去了。伴随着我自己孤寂的诗歌写作,勒韦尔迪的诗,连同他孤僻、幽深的个人生活,已渗透到我敏感、绝望的每一个汗毛孔里。勒韦尔迪对我的启示是巨大的。是他,迫使我去思索写诗和生活之间,那纠缠不清却又悲怆无奈的神秘的相互依存关系。
    可以这么说,自从读懂了勒韦尔迪的诗和生命之后,我就虚无而快乐地接受着当代诗人的失败处境。我不是要活得像个诗人,我必须是!所以,无怨而平静地活下去,对我来说,并非一桩耻辱,而恰恰是一种考验。对一个诗人来说,耻辱永远是,也只能是,他仅仅借用了诗歌的名义,却没有奉献出诗篇!年轻时的浪漫感伤,并不能真的触及心灵;名利心的推动激发,也只能满足一下虚荣;对情绪和感官的迷恋,常常会诱惑一个诗人烂醉在酒色之中,以呓语来取代一笔一划的写作……孤独地探索生命和美,这在每一个时代,对每一个诗人,都是致命的。
    应该从勒韦尔迪那里汲取力量。他是一位被卷进漩涡但有力量随漩涡前进的诗人。这位伫立着的漂泊者,怀着克制,怀着禁欲这冷却的火焰,以特殊的深度,向我们披露人世间的真实。他的名子常常是滴血无声的。
    但他同时又活得多么偏僻,写得多么固执!他一生的全部努力,就是试着去剥“心脏的皮”。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与否,他好像已无暇顾及。他甚至就这样简缩了自己的一生:“生于……死于……/没有事件/没有日期/什么也没有/这好极了”。
    而我是幸运的,我只等到37岁,这本《勒韦尔迪诗选》就成书了!现在,当我读完这本译诗集的最后一校,仰头望向窗外那灰蒙蒙的低空,我怎能不感慨丛生?
    感慨之余,我应该感谢关心并促成《勒韦尔迪诗选》面世的朋友们,因为他们是我的同类;我还应该提醒自己:永远要凭着热爱,去译诗!因为诗正是从一个诗人对生命的承受和热爱中生发出来的。

                                                  2002年6月21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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