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文选读》何以从民国再版至今?

    2011年5月,一本不足10万字的《笔记文选读》,这是一本“大家写给大家的语文书”(书封推荐语),编著者是我国语言研究大家吕叔湘。这是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出版印行的旧著。

    《笔记文选读》由上海文光书店初版于20世纪40年代,以后又由新文艺出版社、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语文出版社等多家出版社出版过。“笔记文选读”怎么受到如此多家出版社这么长时间的青睐?它有哪些独到的地方呢?

    从内容看,这部书从这么几种“笔记文”中选出:《世说新语》、《国史补》、《梦溪笔谈》、《东坡志林》、《鸡肋编》、《老学庵笔记》……我国笔记文种类繁多,照编选者的说法:“选录的时候也大略定了个标准:搜神志异及传奇小说之类不选,证经考史及诗话文评之类也不录。”理由:“前者不收,倒没有什么破除迷信的意思,只是觉得六朝志怪和唐人传奇都可另作一选,并且已有更胜任的人做过。后者不取,是因为内容未必能为青年所欣赏,文字也大率板滞寡趣。”这些作为“笔记文”的主要东西“不收”、“不录”,那么可选者也不太多,同时,入选者也大都有“味”了,“或写人情,或述物理,或记一时之谐谑,或叙一地之风土……”这些内容,多半与实际人生有联系,可从“道统”看,又似乎算不得什么“正体”。

    择文而不录“正体”,编选者的旨趣何在?在本书初版的序言里,吕叔湘这样交代:“我选这本书的动机是要给初学文言的青年找点阅读的资料。现行的国文教科书,因为受种种条件的拘束,所选的文言篇章对于学习者的兴趣未免太少顾及。同时,教科书所选的多半出于专书或文集,风格以高古为尚,是可以或应该读,但未必是可以或应该模拟的。笔记作者不刻意为文,只是遇有可写,随笔写去,是‘质胜’之文,风格较为朴质而自然,于语体较近,学习起来比较容易。”照顾学生阅读兴趣,同时提供学习便利,这,是编选者希望与一般教科书不同的努力方向吧?

    《笔记文选读》能够从民国绵延至今,一定有它不为别家所具的优长。先看选文。《世说新语》,是我国记事述人笔记文的标杆,《笔记文选读》也由此开选。唐代李肇的《国史补》,虽然记事略觉繁琐,可其中也不乏极见风格特点的人、事。吕叔湘还选了《梦溪笔谈》若干章节,这部书大有名,内容略不述说,沈括的著述所及,许多来自亲身实践,所以该书的着眼点和对事物的论证,其它记载难能替代。再后选入的是苏轼的《志林》,文坛大家一般不遵循旧轨,笔记文,一般人多是客观记述,可东坡偏偏加上述怀抒感,拓宽此文体领域。之下《鸡肋编》,记民间食物,各地风俗,讳言民俚,关注到下层生活情状,给普通人以亲切,素朴的风味。陆游《老学庵笔记》,如编者所言:“信笔数语,自饶逸趣,盖初非刻意为书,亦犹是诗人气分也。”……当然,以上简要介绍均为编选者所选文字内容,这其中虽然从侧面显现了编者的眼界,但是,仅凭这些显然不足以成为一部再版不衰“文选”的全部要素。

    一个文言选本无论多么浅白,由于时代隔阂,注释仍然不能免除,《笔记文选读》自然也得添加。这本书的注释有特点。首先,在原文里不加附任何符号,从整体看去,文章干净不芜杂。下面的注解,也没有加数字特别标注,只是将难解字、词排列,解说清楚便罢。这是形式上的一种特点。内容,我们也略举证一二,以见编选者态度。苏轼《志林》,有“记游松风亭”。其中用“纵步”一词,注解这样写:“散步。比较‘纵目’、‘纵言’。”再往下有“熟歇”一词,注解说:“着着实实歇一会。比较‘熟视’、‘熟眠’。”不仅解说其意思,还提示你这种词与其它动作、行为连在一块用时的相同与不同。这样一来,读者收获会增值。

    此外,编选者作注释时有时还将自己的思考推想过程也摆出来。《国史补》有“兖公答参军”一篇。其中有“贾其事”一语,从字面看,是不好解说的。注释这样说:“据文义应是‘张大其事’之意,但字书无此解。”也就是说,以“张大其事”来注解“贾其事”,是根据上下文意思推测出来的,从文字的用法,先前书籍的解释看,是没有这样用的。这就告诉读者,文句的意思,有时要靠上下文的阅读,揣摩才能理解。对于初学者,这是很重要的提示。

    “崔膺性狂率”一篇,用了“逡巡”一词。这个词,本是个比较多用的词,可是,在此文中用法又有特别:“本训‘却退’,此处有‘有间’(过一会儿)意。”也就是说,“逡巡”本来是“却退”的意思,可本文中,却是“有间”,也就是现代人所说:“过一会儿”之意。这就提示读者,古人用词,有时候是很“活”的,理解起来,当然不能“死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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