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趣:老上海琐记(2)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上海菜场一个个消失了,要买鲜花到花卉市场,现在市场里稀奇古怪叫不出名称的西洋花看得你是眼花缭乱,但我对康乃馨、菖兰、茉莉花情有独钟,因为这是我们老上海人青睐的传统花卉,那朴实清纯的花朵,漂亮却不妖冶,虽不时尚,但能带来怀旧的感觉与情结。记得旧时,上海家庭妇女到菜场买菜回来,常常会带回康乃馨、菖兰,往红木八仙桌上的花瓶里一插,花香、花色与留声机的颤音作伴,有声、有色、有香,绝妙搭配!夏日傍晚木窗台上放一盆洁白的茉莉花,从南窗吹进一阵凉爽的风,茉莉花的清香充溢老屋,用勺子挖着平湖西瓜慢慢品味,看着晚窗外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闻着花香,听着从老弄堂里不知谁家无线电收音机里传来的苏州评弹唱词,妙不可言……旧时沪人慢节奏的弄堂生活充满惬意。爱花、蓄花,这是老上海小康人家一种情怀,一种氛围,一种满足,一种石库门海派文化生活的琐碎记忆。

  沪上杂趣二则

  旧时上海人真会白相,每到深秋,霜露既降,水落石出之时,就是斗鹌鹑的大好时光。当代人无此雅兴,在菜场,那些可爱的鹌鹑们都被活活剥皮,红烧清蒸当成美食补品。曾听白相鸟的老王讲,参加争斗的鹌鹑必须是从乡间坟窟、老树洞里抓来的野鹌鹑方有斗劲,最好是半夜里捉到的鹌鹑,斗志更强。斗鹌鹑要在早晨举行,让鹌鹑肚子饿着,“鸟为食亡”,鹌鹑为了争夺食物,来个决斗的架势,斗性大发。争斗时一只鹌鹑如果突然飞起跳起,被对方追得四处乱跑,那就是败下阵来了。记得明末清初大画家“八大山人”常画鹌鹑图,两只鹌鹑对阵,怒目双圆睁,白眼向人斜,很有清趣的创意,画出了鹌鹑的好斗与倔强的个性,八大山人用此笔墨来暗喻自己内心思想情感。晚清老上海文人葛元熙在沪游杂记中记载了当年沪人斗鹌鹑的事:“沪人霜降后喜斗鹌鹑,蓄养者以绣囊悬胸前,美其名曰‘冬兴将军’。斗时贴标头分筹码,每斗一次,谓之一圈。按无斑为鹌,有斑为鹑,形状相似,多产沪上田间。”

  夏日炎炎,上海人最喜欢吃汁

  多鲜甜的南汇水蜜桃,老上海产名种水蜜桃颇多,有松江府产“如以绛纱裹甘蜜”的鲜桃,又有龙华产蟠桃,还有五月桃、半斤桃、鹰嘴桃等。老中医顾雨时先生曾说,上海南市蓬莱路一带有个叫黄泥墙的地方和顾氏露香园所产水蜜桃最好吃。露香园水蜜桃要比黄泥墙水蜜桃出名更要早些,我听从事园艺的父亲说,那个黄泥墙桃园的主人是园艺家卫介堂,桃园有十多亩,周围以黄泥作墙,故名。每年四月,满园芳菲春色关不住,桃花一枝出墙来,颇有诗意。我想当年城里若有三个绿林好汉来此桃园三结义,大概亦会留下一段佳话?旧籍记载:旧时夏日,黄泥墙桃园里面可以喝茶赏桃,收门票小洋一角,泡一壶茶,枝头的鲜桃随便你摘来大快朵颐,桃子绝不能带出门外,要买可以付钱。有人研究,现在的浙江名种奉化水蜜桃就是老上海黄泥墙传过去的旧种,是沪上著名园艺家黄岳渊先生早年将仅有的一株从黄泥墙移植过来的水蜜桃树送给奉化同乡的。说到桃子,上海人有句市井老话“江阴强盗无锡贼”。小时候我总以为旧社会江阴地方靠近长江出强盗,无锡小地方贼骨头特别多。后来才晓得,错了!有一个掌故,从前,有卖水果的小贩从江阴地方进了一些便宜的水蜜桃运到无锡去买,谁料到无锡的水蜜桃更便宜更好吃,蚀了老本,这个“蚀”字,上海闲话被读成“贼”,“江阴强(沪语“强”便宜)桃无锡蚀”一句话后来以讹传讹,拷贝大走样,慢慢地裂变成了“江阴强盗无锡贼”。

  (摘自《逸趣———老上海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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