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霍思邈和刘晨曦赶过去的时候，副主任正站在走廊里，跟病患儿子陈力讲话。

    副主任着急地介绍情况：“他说他妈妈回去以后好好的，都能下地做饭了，不晓得怎么，最近一个月又出现反应迟钝，大小便都不知道了，他问是不是脑子开的刀出了问题。”

    霍思邈冷笑着对陈力说：“七十多的人了，该你给她做饭了。这样吧，你做个检查，下班前就能拿到结果。”

    一个小时后。陈力拍着桌子冲霍思邈大吼，要他为手术失败负责。

    霍思邈无奈地解释：“这不是手术失败的问题。术后脑积水是常见的术后并发症之一，尤其是老年人，脑脊液本身循环吸收功能不好，很容易出现。摊上谁只能说是个遗憾。”

    “那为什么不摊到别人，要摊到我妈呀！你说说看，这个怎么补救？”陈力凶巴巴地问。

    “这个，不难的。就是要重新开一刀，做个引流手术。从脑袋里插一根引流管，引到腹部，脑脊液会排到腹部，排出体外的。”

    陈力大叫：“啊！这个！这个还叫不难！你见过几个人身体里背根管子的？”

    “这个，我们这里倒是常见的。我们还见过脑子里插根钢丝都能活的。”

    陈力又说：“手术费要三万多，这明明是你们的差错，凭什么要我负担啊！”

    霍思邈无奈地说：“这个只能是家属负担，因为它不是医疗事故，它是脑部手术到现在为止都没解决的难题。不只我们中国没解决，世界都没解决。我们收你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不能包好的，当初坚持要开刀的，也是你！这点上，大家要相互体谅。”

    霍思邈顿了顿，说：“那你如果同意了，我们这两天就给老太太动手术。”

2
    真是越怕出事越出事。手术中，老太太的肠壁竟然破了！刘晨曦估计这个老太太以前可能得过腹膜炎，肠黏连很厉害，肠壁又脆，所以轻轻一分离，肠壁就破了。

    老太被推出来的时候，腰边挂着屎尿袋，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等在门口的陈力差点晕厥。“上次那个，你们说不算，这个算医疗事故吧？你吃干饭的啊？要是你的娘，我这样东拉一刀西拉一刀，你接受吗？这是人哎！不是活体实验！”

    霍思邈走了过来，上前几步就和陈力吵了起来。“哪个医生不想病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出院？你母亲的瘤子，当初来的时候，你自己就知道很难开，你自己坚持要的，那这个后果你就是要认账啊！”

    陈力对霍思邈吼回去：“我认账是我娘的病！不是你们医生的疏忽大意！你要是第一台手术把我娘开死在手术台上，算你狠喏！我签字的我认账！现在东一刀西一刀上一刀下一刀，你当我娘是穿破的裤子啊，到处打补丁？”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霍思邈讽刺地说：“要是第一刀老太太就死在手术台上，你会放过我们吗？你一样不会的。求人的时候一副可怜巴巴要多惨有多惨的嘴脸，到出事了翻脸不认人！早就跟你讲了，你要是接受不了现实，你就不要开！”

    陈力上前一把抓住霍思邈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开始飙脏话。“操你妈！你讲的是人话吗？你这样不要脸的医生我见得也多了！一门心思就知道钱钱钱，一天开多少台手术，拿多少个红包？不行，今天这个事，不能这么了了！我要告你们！”

    霍思邈伸手指着陈力，面红耳赤地说：“你告！你随便告！你告到哪里我都不怕，收红包收红包，你娘做三台手术，我收过你一分钱红包吗？我跟你讲明白了，这就是意外！”

    陈力对着周围围观的群众瞎嚷嚷：“你们给我作证。就是因为他没收红包，所以让我妈妈左一刀右一刀，一点人性都没有，比城市马路扒开得还勤！”

    刘晨曦吓得将两人分开，然后让旁边的宗小满马上去叫副主任过来。在副主任几番交涉之后，陈力勉为其难地答应让医院免费给老太太再开一刀。

3
    几天后，报纸上就登出了整版的报道，标题煽动人心：平山医院医德败坏，因为不给红包，在老人身上横七竖八连开三刀！

    霍思邈拿着报纸，边看边念：“那个叫霍思邈的医生，几次暗示我们要给红包，说病有多么凶险，很难治，几次推诿说不能开。不能开，我们都走了，又托人来找我们，要我们回去开。我估计他最初看我们没什么钱，没油水可捞，最后想想，没油水捞还有医药费……” 

    院办陈主任风风火火地拿着报纸冲进来，说：“这下麻烦了！我办公桌的电话给全国媒体打爆了！”

    霍思邈沉默了，所有人都一筹莫展。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大作，大家都看着电话没人去接。

4
    上回霍思邈给安排床位的农村大叔，他儿子已经顺利地住进了病房。赖月金是个长得非常清秀俊美的男孩子，特别得护士缘。再看看他爹，脸就像被黄土高坡的泥浆冲刷过一样沟壑千条且粗糙。

    美小护带着一行人走进病房，她低声跟郑艾平说：“你问问他叫啥名儿？”

    赖月金听话地回答：“我叫赖月金。”全场笑倒。

    杜丰生憋住笑问他：“你是大男人，怎么起这个名儿啊？”

    “因为我爹希望我日进斗金。”

    郑艾平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不叫赖日金呢？”

    赖月金摇摇头，说：“我爷爷说，日是脏字，不能进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