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天,我去看望童话大王孙幼军,一下子聊了两个多小时。聊着聊着,我们很感慨地谈开了儿童文学界的老寿星。说到任溶溶,孙幼军说:“有两个人,我是称呼老哥的,一个是鲁兵,一个是任溶溶。”我说:“还有一个圣野。”孙幼军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笑着说:“那个诗迷,那个老小孩!”他笑得很灿烂,很清澈。
我也笑了,笑得肚子痛。孙幼军也是一个老小孩啊,只不过他比圣野怪一些罢了。一个怪老头,一个小老头,一对童心闪烁的小老头。有时候,你和这些老人接触接触,就知道什么是儿童文学了,什么是纯净了,什么是超脱和本真了。
圣野的名字以及很多儿童文学作家的名字,我在职业中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注意到圣野的名字,好像是兰州那边办的一个《少年文史报》,他在上面发了几首小诗,很小,很精致,但非常富有童心和童趣。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名字。虽然说儿童诗的风格各异,诗人们的特色都不相同,但圣野的儿童诗,是童心童情童趣结合得比较好的一种,非常形象。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上海人,曾经在少年儿童出版社工作过。
在没有见到圣野之前,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性格也不知道。但是,关于他的传说却不少。听说他一辈子写诗,一辈子爱诗,如痴如醉,几近癫狂。只要哪里有儿童诗的活动,只要邀请他,他就一定去。不顾高龄,不顾身体能否吃得消,自己的身体和别人的担忧好像和他没有关系,他只和儿童诗歌有关系。
听说某一次举办儿童诗歌的年会,没有邀请他参加,他很生气,发脾气。后来听主办的人无奈地说,是他的女儿不让他去,女儿怕父亲吃不消。有一次开会,老人家就摔了一跤。所以,每一次开会,都是女儿陪着他老人家。非常有意思的是,我认识他女儿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父亲是圣野,也不知道浙江师大的教授、儿童文学理论家和评论家周晓波是圣野的女儿。这个非常富有戏剧性的生活事件发生在我这个人身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发生在别人身上倒是奇怪了。
也就是在浙江武义那一次年会上,我认识了圣野这位诗人,这位儿童文学界的老寿星。他个子不高,满头白发,典型的上海人的个头儿。头发向一边偏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很英俊。现在身子有点弯曲,但依然很有魅力。令我羡慕嫉妒恨的是,他的头发虽然白,但一点儿也不比我少。如果西装一穿,照相的话,一副儒雅的学者相。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纹路,但依然掩盖不了他往昔的风采。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就像他的个头儿一样。但是,你要是一听他朗诵诗,或者朗诵他的即兴诗作,天那,那就判若两人了,洪亮而又充满了激情。他被人们称为可爱的小老头儿。
他活在自己的诗里,诗里闪耀着他的生活。这种人,生活是艺术,艺术是生活。总是不可多得的。去年,他去参加会议,一高兴,竟然在草地上翻了个跟头。也难怪,孙幼军会开心地哈哈大笑。他要是参加会议,有时候会抢话筒。抓住话筒,可能不会松手。不松手,就要朗诵自己的诗歌,或者自己即兴创作的诗。经常都要主持人打断,让他少说点儿,或者再给他几分钟,但他不管不顾,直到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为止。主持人虽然着急,但又会开心地暗笑。似乎世界都不存在,圣野面对的只有诗歌。他就像诗歌的布道者一样,面对的都是需要诗歌的人。我估计能这样即兴创作并且数量很大的人,圣野要算第一个。这不仅需要才气、灵气,而且需要激情、童心。
我注意到,在诗歌的年会上,圣野像小学生一样,坐得很端正,桌子上摊开着笔记本。他听得认真,而且在不停地记录,很像一个三好学生。我想笑,但又不敢笑。他出了一本很厚的论诗的书,签名送我了。我告诉他,其实,他主编的汶川大地震的儿童诗集,选过我的诗歌,封面上就是我的诗句。老人家似乎很茫然,我很能理解,第一,我们没有交往过;第二,我很少写儿童诗。很有意思的是,他自己还办了一份《诗迷报》,好像是他自己用笔写的。每次开会,他都要给我们发。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没有一个儿童诗人自己办手抄的诗报了。可见,老人家对诗歌痴迷的程度。
我和很多人谈到圣野,大家都会开心地哈哈大笑。他是诗迷、诗痴,是一个活在诗歌世界里的人,好像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他的生活里没有现实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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