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圣野

    读圣野先生的人,有惊异之感。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诗歌交流会上。从大会开始,这位耄耋老者像石头隐没人群中,默无声息。

    然而,等到他站定发言,只见他天真地拗着头,十三分投入地在朗诵他的即兴诗,语调中带着孩子般的认真痴狂,星星火苗般闪亮激情的句子从他的嘴里滔滔滚出,陡觉带有浓浓诗味的分子扑面而来。在场的人没有不莞尔而笑的,同时在心底承认这位老人此时此刻存在的意义——他在会场里开出了一朵花——这个人整个的灵魂、全部的身体、甚至他的姿势、他的头发、他的拐杖、他那清瘦的青衫,都在合而为一、全神贯注地写诗,读诗,论诗,他自己成了一首诗!正因为圣野先生这种奇异的“行为艺术”,加之他不老诗心具备的巨大爆发力,多年来在上海儿童诗坛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读圣野先生的《自选集》,有惊叹之感。

    这本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诗集,其间诗人的生活穿越过多少迷雾岁月,际遇过多少如磐风雨,今日凝成的却只有不到两百页的纸片,大概老人在书房品茗自选时,在星光下作了不少割舍。这些诗句,仔细读来,离历史的大幕长河有些遥远,却字字纠结、忠实忠诚地记录着一个童心永存者的痴心,即永远用新鲜、温暖的眼睛寻找世间的美好,用欣喜、清脆的语调发现自然的神奇。从年少轻狂到白髯老矣,作者一以贯之的依然是那份执着和痴情。

    你看这首《回乡的鸟》是诗人对自己最好的诠释:“圣野/是一只鸟吗/他的每一片羽毛/都飞翔/童年的快乐”。此刻诗人已经返老还童,乐不思蜀了!而这首《想念一只在路上睡着的蚂蚁》:“一只蚂蚁/爬呀爬/在半路上睡着了/我的妈呀/谁会来喊醒他呀?!”谁说这只贪睡的蚂蚁不是彻底暴露了诗人孩子气般可爱的傻里傻气,除了孩子谁会在意路上的那只蚂蚁!《鸟歌》更是一串痴语:“鸟歌/不卖钱/唱给大家/听一听/满足了大家/回归的心情”。把鸟拿来和人作比,谁都看到的一件事却被生生说破,多少有点像那个敢说皇帝光屁股的孩子,居然说得人心一动,深以为然。

    诗人就是喜欢这样故作天问、连发痴语,语言明白如话,句式简短精悍,节奏快切明了,绝不拖泥带水,尤其到晚年,这些特点愈加突出,佳句佳作仍不时涌现,让人更加窥见诗人之痴心。

    读圣野先生,要用某个词语概括有些为难。“率真”涵盖不了他诗心的执着痴狂,“激情”概括不了他诗怀的澹定安宁,“温暖”包含不了他诗魂中的天真活泼,想来想去,还是用他的名字最合适。“圣野”——“圣洁的原野”,“圣洁”能代表他的本色,他的纯粹,“原野”能代表他的视域,他的宽度。用一辈子的热诚耕耘出一片圣洁的原野,既纯洁天真,又自由奔放,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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