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皮壳

    收到《上海皮壳》,心头一念,继而会心一笑。皮壳是什么?显然,书名里的“皮壳”非指仅物理层面的表象,而类似于把玩古董者的行话“包浆”,那是物事在岁月中的沉淀,有物理的气息晕染,更有人事情感的沧海桑田。
    什么是上海的皮壳?是外滩的建筑,散布街头的民居宅弄?还是那些旧事烟尘,抑或辗转留传至今的故事佳话?是消失在历史深处的种种,还是正在流逝或者建立着的些许?它是历史的、时间的,也是个体生命的;它不动声色地隐没在某个拐角等待你的发现和体悟,或者你已然正在摩挲着它而深深为之感怀。
    相信每个本土上海人或新上海人,都有一层或多层自己的“上海皮壳”,那么沈嘉禄视野中的上海皮壳是怎样的呢?作为一个本土生长的上海人,写过上海老字号“小绍兴”传奇,写过《上海人吃相》及上海收藏家等众多相关上海主题著作的作家,又是《新民周刊》主笔,比常人有更多的机缘深入到上海的各方肌理,对上海有着切肤的体认,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都在他的生活中,都和他的感知感受相互浸润,那么他的这本新著里又将承续怎样的上海?他的皮壳是如何层林尽染的。
    且看书。凡四章:“上海的皮壳”、“男人的皮壳”、“他者的皮壳”和“文化的皮壳”,从“外滩,怀旧的走廊”、“国际饭店,城市文明的一个原点”等上海方圆界内的“苏州河的帆影”到“老大昌的碎蛋糕”、“我爱厨房”等充满个人生活细节趣味的“镬焦香”,以及“圣约翰的老歌”、“两元钱也算维稳成本”和“唐宝宝的月饼”等弥散着上海城市生活的各种细节和情怀,自然,“海派唐云”、“再见,久保麻纱”等上海文化生活的前世今朝是作者看重的城市体温,好比作者写俞晓夫画鲁迅时的感受——“带着体温的鲁迅”。在沈嘉禄笔下,上海的所有,无论他欣赏和缅怀的,还是他批评和期待的,皆使人感到作者自身的体温和深情,好比“卢湾,常在我梦里”一文,它是作者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一个人生命成长的见证,是人生许多情感、情怀的源头,“她给了我足够的温暖与安慰,还有爱”。
    常听到某种说法,仿佛写上海就是怀旧,就是上世纪30年代云云,在我看来并非尽然。上海哪里只是“上海滩”、“百乐门”那样来得概念化,它有近代民族工业的开启,有工人运动,有市民社会的形成和发展,有出版业的兴盛,有海派文化的丰富,还有1949年后与新中国发展紧密相关的工业文明,更有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种种,这正是同时代的我们的“在场”:“三十年来,我们城市的皮壳被一块块剥去了,锐利而闪亮的新建筑快速切割着城市与人的新型关系,使城市失去了许多珍贵记忆。现在有人总算醒悟过来,赶快修复城市的皮壳,但手术后的疤痕要形成皮壳,需要多少年呢?玩过古董的人都知道,我不说了。”作者自序末尾这段话读来让人会心而心痛,没有玩过古董的我们,也都知道的。
    不少去过欧洲城镇的人都无比赞叹其特色各具,中世纪的建筑还在今天朗然而立,甚至当年为防止马车经过碰撞街角房屋而特设的石头柱子,都好好地原地原样修复保存着,让走过路过的游人驻足观赏揣摩一番,当然,地球人都知道其魅力源于诸如此类的皮壳。
    说起来,皮壳,就是一个人、一件物、一个城市“自己的面孔”啊,来龙去脉,有路可寻,即便“我到哪里去”依然是终极问题,至少知道来去有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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