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语之累》一文讲到通英语的人给别人写求职、升学推荐信或做口译之苦。来求推荐信者的英语够糟,而你又躲不掉写推荐信,该如何平衡对来人的美言推荐和自己撒谎带来的心理难安?他一个友人(亦可能是杜撰出的友人,本就是他自己)写了这样一封推荐信:“兹证明某君深信其英文程度足以可听演讲,记笔记,作报告;其他轻而易举之事,如行路剃头,无待言也。余对其有若是之自信,不胜其惊奇与钦佩。盖自信为成功之母,余深信贵研究院诸君子日后必将与余有同感也。” 这种以庄重的书牍体转述英文推荐信的内容时,因跨越两种语言之隔而产生的独特效果,真若油炸冰激凌,瞬间给你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讲英国作家劳埃·傅勒那篇里,有这么一段:“…… 我问过英国文学教授和批评家,他们都说傅勒是当代英国的一位‘主要的诗人’(a leading poet)、‘重要的诗人’(an important poet),似乎写小说是‘犹其余事耳’。我对傅勒说:‘我想问的是:有些诗人也写散文作品,那是诗的灵感枯涩时的消遣与调剂,是写不出诗的时候,不得已而求其次,去写散文、写小说、写批评文学,另外有些诗人,写诗之外,也写小说、散文、剧本,并不是写不出诗的时候,另谋出路;而是表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像在运动会中搞十项全能,阁下属于哪一类?’”
这一段里,有英文单词,有硬译出来的中文;而这中文里,有古汉语,有白话文。懂点英语,读的间隙,我就揣摩:假如我是采访中的吴鲁芹,这段话,全用英语,怎么说?揣摩来,揣摩去,根本无法实现吴鲁芹这段杂交品种里四处漫溢的趣味!我想,就是吴鲁芹本人,可能也难把个中丰沛的意趣,以英语,一点不丢地,全给传递过去。好在,他的目的读者是华人,他尽可以施展自己把玩汉字的十八般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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