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

    他们显然正往山上驶去,不多几分钟,汽车越过一道高坡,从那儿他们瞥见远处一轮淡淡的明月刚刚升起。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好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从暗地里出现在汽车旁——也是黑人。他们用同样喑哑难辨的方言又一次向这两个年轻人请安问候;接着他们便干了起来,四根粗壮的绳索从头顶上空悬垂下来,绳索的钩子勾住了镶嵌着宝石的大轮子的毂。随着一声响亮的“嗨——唷!”约翰感觉到汽车在慢慢地离地而起——升呀升呀——摆脱了两边高耸的山岩——再升高去,直到他看见一个月光照耀的像波浪般起伏的山谷展现在他前面,同他们刚刚离开的层峦峭壁的困境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只有一面还有山岩——但是忽然之间他们身边或者说周围一带,一块岩石也没有了。

    看来他们已经越过了一座刀刃般直指天空的巉崖。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往下降,最后轻轻一碰,他们落到了平坦的地上。

    3

    灰鼠皮似的云朵已经飘去,车窗外,蒙大拿的夜,明朗灿耀如同白昼。他们绕着一面静谧的、月光照耀的湖向前驶去,路面铺的花毯,在巨大的轮胎驶过的时候,使人感到无比平滑;他们驶进了黑暗,一座松林,一阵触鼻的气息和凉意,一会儿驶出松林,来到了一条绿草如茵的宽阔的林荫路,珀西默默地说了一句“咱们到家了”,约翰则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欣喜的赞叹。

    在星光临照下,一座华丽的城堡耸立在湖畔,闪耀着大理石的光泽,扶摇直上,有附近那座山一半高,然后优美地,极其匀称地,带着一种半透明的女性的娇慵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松林的阴影里。转瞬之间,汽车便在高高的宽阔的大理石台阶前停下来,台阶附近,夏夜的空气中充溢着浓郁的花香。台阶顶端,两重巨大的门悄没声息地敞开了,琥珀色的光向黑暗涌流而出,映出一位盛装的妇人的身影,乌黑的头发绾着高高的鬟髻,向着他们伸出了双臂。

    “妈妈,”珀西说,“这是我的朋友,从海地斯来的约翰·T.昂格尔。”后来,约翰回忆这第一夜,那嫣红姹紫的色彩,那纷至沓来的感觉印象,那轻柔如喁喁情语的音乐,那器皿和光影交错的美,那动作和脸庞……使他陷于一种眼花缭乱、迷离惝怳的境界。一个白发男人站立着,从一只金色的高脚水晶杯里喝着一种色彩缤纷的加香料的甜酒。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衣着装束好像是蒂坦尼亚,头发上绾着蓝宝石编缀的束带。有一个房间纯金的墙壁柔软得他用手都按得动,还有一个房间就像是按照柏拉图的关于“终极监狱”的概念造出来的——天花板、地板等等全都镶嵌着整块整块的钻石,各种大小和形状的钻石,房间的四角都点燃着高高的紫罗兰色的灯,直到最后化成一片无与伦比的雪白,刺得你眼花缭乱,超乎世人的愿望和梦想。

    两个少年在这一个个房间组成的迷宫中闲步。有时在他们脚下,地板下面照明的灯光会绚丽地现出种种图案:粗犷而刺目的图案,色彩柔和的图案,纯白的、精致而复杂的嵌花式图案,这些款式无疑是按照亚得里亚海边的哪座清真寺仿造出来的。有时在一层层厚厚的水晶砖下面,他会看见湛蓝的、或者碧绿的水在打着漩儿,水中有活泼泼的游鱼和生长着彩虹似的叶簇的植物。接着他们会踏上各种不同质地和颜色的毛皮,或者穿过一道道洁白的象牙构筑的回廊,象牙那么完美无损,仿佛是从人类出现的时代以前就已灭绝的恐龙的巨大长牙上完整地切下来的……

    后来,一动也没有动,毫无抗拒地,他似乎浮了起来,飘走了,留下了一份冰镇的甜点心,像是一个粉红粉红的梦……他酣然入睡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知道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了。他睡在一个静寂无声的大房间里,周围是紫檀木的墙壁,暗暗的灯光,显得那么微弱,那么轻淡,简直不能称作是光。他的年轻主人正俯身站在他的身边。

    “你在餐桌上睡着了,”珀西说。“我也差点儿睡着啦。过了这一年的学校生活,又能这样舒服,真是太美啦。你睡着的时候,仆人们给你脱了衣服,洗了一个澡。”

    “我这是睡在床上还是睡在云朵里啊?”约翰叹息道。“珀西,珀西——在你走开之前,我得向你道歉。”

    “为什么?”

    “因为你曾说你们有一颗像里茨卡尔顿饭店那么大的钻石,我当时不相信你的话。”

    珀西微微一笑。

    “我当时就想,你准不相信我的话。就是那座山,你知道。”

    “什么山?”

    “城堡就坐落在这座山上。从一座山来说,这并不是一座很大的山。可是除了山顶上大约五十英尺厚的草皮和碎石子以外,就全是钻石。一颗大钻石,一立方英里,没有一点瑕疵。你在听我说话吗?你说——”

    可是约翰·T.昂格尔又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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