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桑塔格和波德里亚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场争执,某种程度上《关于他人的痛苦》正是这场争执的产物。我们知道在1993年4月至1995年底,桑塔格在战火纷飞的萨拉热窝呆了差不多两年半的时间,其间她还导演了贝克特的名剧《等待戈多》(关于这段经历桑塔格在《在萨拉热窝等待戈多》一文中有精彩的阐述),可是桑塔格的这一举动却引起了波德里亚的微词,他在法国《解放报》撰文指出:“此等无力、也不损人的知识分子……纡尊降贵……在攸戚相关的温暖的太阳下,为自己美好的良心晒日光浴。”他又说:“所有这些基本意念:责任、历史的客观成因,其意义的有与无等等都已然消失,或正在消失。”针对波德里亚的这些貌似深刻的观点,桑塔格在多次谈话中给予猛烈回击,甚至攻击波德里亚是“政治白痴”。但是波德里亚的言论代表着时下一大批知识分子的观点,它们从来没有真正的被击退过,从而也没有真正逸出桑塔格的头脑。这本《关于他人的痛苦》正是桑塔格对于此次争执的一次正式的书面的回答,在书的第七章,桑塔格摆脱掉之前对于痛苦的影像的历史客观的细致的描述,转而对波德里亚的观点展开正面的回击(可以闻得到论战的气息):“它假设每个人都是旁观者。它执拗地、不严肃地认为,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苦难。……但是,让人们扩大意识,知道我们与别人共享的世界上存在着人性邪恶造成的无穷苦难,这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善。”而且由于在之前几章,桑塔格已经对于肤浅的影像道德主义给予了清除,她对于流行的后现代理论的攻击就显得更为缜密和准确,而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观点和其他一些浅白感伤的道德论混为一谈。在这本书中,桑塔格继续遵循了她自己一再强调的“我尊重现实及其复杂性”这一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