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思考与人性剖析 记者:从个体情绪发生角度看,你在《秦尼巴克》里倾注了很多个人情绪,通过一系列悲剧快感的产生,几乎所有女人受到侮辱,而且在你的笔下被侮辱。这种悲剧快感能使读者引起愤怒。除此之外,读者无法直接把握你的宏观思考与人性剖析。但是,这些女人的痛苦与快乐,增加了人类生活的多元层面和复杂性,包含着限定的空间内的审美特征,因为这部小说具有一种内在的宁静和平衡,不能在其表面或其外部界限之外进行思考,对包含纯粹人性因素有缓和作用。人能够看到人性,也能被人性看到。人性既是纯粹的观看对象,又是绝对的观看主体。
傅查:是这样,我的痛苦和快乐的情绪,是随着年龄而发生并分化的。在《秦尼巴克》的写作过程中,我把多年的思索,集中体现在边疆人的坚执这一体征特点,让读者在残暴的事件中,接受母性美的放射体,这就是人类描述英雄故事时的体征反应。心理学研究表明,作家的情绪具有易变性和易感性等特点。无论写什么作品,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能在创作过程中互相转换,如常出现“神来之笔”的现象。有一天,我跟妻儿共享晚餐时,我不由自主地说:“今天晚上可能还要死三个人。”妻子大吃一惊,问我谁还要死。我说在今晚的写作中还要死三个人。妻子有点动火,骂我快得神经病了。我儿子把我拉到他的房间问:“你为什么把虚构的死人放在吃饭时讲出来呢?你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在写小说吗?”受到这番批评后,我冷静地瞥了妻儿一眼,便立刻退出餐厅。为了写这部小说,多少年的思索在创作中发挥了作用。这是情感投入阶段,即创作刺激引起的神经活动,通过扩散和诱导,进入狂想亢奋的自傲阶段。第二阶段是情绪品质,这是积极的情绪形式,因为情绪得以观察自己,又在他人身上看到自己。情绪在他人身上表现为一种无根据的要求,换言之,表现出一种荒谬。但是,在谴责罪恶的观察中,我确认了自己的正确性和自己指委的正当性。小说人物的狂妄与现实之间的裂痕,只有在客体对象中才能被认知,而在主体中完全被掩盖住了。主体成为直接的真理代表和绝对的裁决者:自我陶醉的权威,痛斥和剥夺他人虚假的权威,从而肯定自己设想的正确无误。作为纯度的写作,我把各种情绪投射到历代边疆人身上,进入彻底的无意识状态,把宏观思考和人性剖析,全盘描述出来了。
记者:正是在这一点上,对人性的宏观思索,像镜子作为一个合作者,成为一个消解神话的工具。前不久,有一个自以为是评论家的文化人,他总是居高临下,以命令的口吻,对别人的作品说坏话,在他眼里永远没有好作家。有一天,我跟他吃饭时问他,如果他是一位普通的读者,如何评价《秦尼巴克》这部小说?为什么傅查新昌还和各种不入流的作家混为一谈?从那以后,我每当见到从事文学研究的朋友,每次都提同样的问题:我慢慢地使自己看到一些名人装腔作势的荒谬,并指点很多人看《秦尼巴克》,我认为这本书已拥有最高突破,因而被诸多文化名人称为一部史诗般的经典作品。
傅查:写完这部小说后,我感到震惊,也有点后怕,怀疑自己怎样写完这么复杂的一本书,最后逐渐认识到自己是被上帝恩助的人。由于描绘的是人性故事,我始终被悲哀所带来的紧张支配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写作压抑感,无疑地为揭示人性的复杂性,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写作经验表明,作家在长期抑制以后,常常感到写作的快乐。我为我的作品找到了地盘,脱离了消沉的自卑阶段,同时找到了具有超出集合概念的意义,这意味着文学只能在作品和作家的现实基础上存在。值得说明的是,我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反对从文学的概念出发,把文学作品作为名利对象玩耍的传统做法。文学作品根据自身美和体验同样不可理解,就像照镜子一样,我在写作中认识了自己,因为现实的荒谬性是我早已斥责过的。我坚实的创作主体在丧失神秘密性的客体对象中消解了。现在,我受到自己的冷峻审视,其他代表个人的理性因素,一言不发地支撑着这面可怕的镜子。在他人的沉默中,我认识到自己确实写了一部好作品。
记者:我们在前面已经谈到,《秦尼巴克》试图用新的神话方式,来使边疆人认识到那个时代的错误,以便将他们的灵魂从中解救出来。但是,这种做法具有截然不同的性质。它不是用关于某种真理、甚至是虚假真理的强烈印象来驱散谬误,而是用疯狂的自负,非理性来医治时代疾病。古典主义思想谴责愚昧对真理的置若罔闻。从永康装疯卖傻开始,那个时代将被视为出自内心的狂热。这种狂热超越个人的合法界限,无视应遵守的道德界限,从而导致自我神化。在计划经济时代,狂热的初始模式是不能否定领袖崇拜,而在市场经济时代,其模式是每个人都自认为自己就是领袖。这样,狂热在自身表现为受屈辱的非理性时,就能够发现自己的解救途径。你的作品中,《秦尼巴克》是一部异乎寻常的作品,无怪乎它被许多文化名人称为探索诸多人性因素的巨著。这部作品所潜藏的启发性意义是多方面的,但就宏观思考和人性剖析的艺术气质而言,可谓至为重要。能否谈一谈你是怎样把握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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