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PK“当代价值” 教科书的战国时代

    这里反复提到的“典范性”的内容其实要求很高:第一,要有文化内涵,第二,文采和内容要统一,第三,要有时代气息。三者的结合大概就是典范性、经典性的内涵,但还是有点含混。比如,要有时代气息,究竟是什么样的时代呢?是司马迁的时代,杜甫、李白、曹雪芹的时代,还是鲁迅的时代,抑或是我们的时代呢?如果不从字面上纠缠,这个时代性,应该是当代性,也就是说,不能脱离当前的时代。经典性和当代性,应该说一对矛盾,但是课文就是二者对话的产物。经典性的诗文经受了历史的淘汰,具有高度的权威性和稳定性,在中学语文课本中的比例,可能要达到百分之五六十以上。经典本来就是历史的,而不是当代的,它必然与当代青少年的经验兴趣产生相当遥远的距离。换句话说,只有和当代性拉开了距离才能成为经典。不论是先秦寓言,还是唐宋明清、乃至五四时期的散文诗歌和小说,其当年的时代性越强,与当代青少年生活经验和兴趣越有距离。不要说项羽、刘邦,林冲、林黛玉,就是鲁迅的《祝福》、朱自清的《背影》、冰心的母爱,当代青少年都难免感到隔膜,极端者甚至表示厌倦。正是因为这样的矛盾,改革后的语文课本选入了相当数量的当代散文,如舒婷、余华、苏童、毕淑敏、梁实秋、林语堂、余秋雨、梁晓声、余光中、贾平凹、汪曾祺、曹文轩、刘亮程、张晓风、谢冕、唐敏等等的一系列诗文。这些作家因为有相当的成就和名声,大部分都能够被专家和读者认同,但是也不是没有争议。例如,在一些实验区,一些教师甚至校长,都表示:这些作家没有经过历史的淘汰,经典性不够,不知道哪一天又要被替换。 

  这个观念虽然有些偏颇,但却隐含着一种对“经典”的理解,那就是,经典性就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稳定的文本,是绝对永恒的。其实,这在理论上和事实上都是站不住脚的。永恒的、神圣的、不变的经典是不存在的。历史的经典,本来是属于历史的,属于产生它的那个时代,因为其艺术和思想感情的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以致到了后代仍然有可能成为历史阶段水准的代表,也就是说,其中一部分,以后的时代的作品无法超越,(如唐诗,像希腊神话)其中另一部分,如果水平已为后来的作品所超越,就只有历史价值了,当然,这种价值的性质也可能发生转移。如《尚书》中许多政治布告,后来具有了文学的价值,《山海经》作为地理书,却获得了神话价值,《史记》从历史中获得了文学价值。这种现象不仅仅发生在古代,在当代中学语文课本中观念也是屡见不鲜。例如,鲁迅的《一件小事》、《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费尔泼赖应该缓行》,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贺敬之的《回延安》《三门峡-梳妆台》、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片断)杨朔的《老泰山》、《荔枝蜜》,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陶铸《松树的风格》,等等,都被从中学语文课本里替换掉了。当然我们并不否认,这些作品,曾经是哺育了一代人精神的的经典,或者说是典范性的作品。这说明,经典,也有一个吐故纳新的过程。如果不是这样,经典就没有生命,只是一种僵化的霸主。 

一场“经典”与“当代价值”的决斗  不断经受着当代价值观念的苛刻的检验,就是经典的命运。 

  在“经典”现象的背后,还有一个更为深刻的规律——经典是历史的,却是被当代人的价值准则所评判,所挑选,在对话中获得认可。经典的生命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历史的价值,二是当代的价值。当这两种价值统一,至少没有直接冲突的时候,经典在当代课本中就能继续保持其权威的和典范的地位,一旦发生了冲突,经典就可能失落其典范的权威。不断经受着当代价值观念的苛刻的检验,就是经典的命运。五六十年代课本中的那些经典之作,绝大部分,不但从经典的行列而且是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谁记得五十年代初期,初中语文课本中作家谷峪的《新事新办》呢?尽管当时还把权威作家茅盾的评论附在其后。至于当时就缺乏权威性的周原冰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团结的纽带进步的保证》,宋庆龄的《在亚洲太平洋和平会议上的开幕词》等等,只能是被人们淡忘了。经典是和政治、思想、意识形态结合在一起的,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变化,其被历史所遗忘是命中注定的。理解这一点,媒体就不用大惊小怪,庸人自扰。上海课本把《小英雄雨来》《放牛的孩子王二小》取消了,另一些课本把赵树理的《地板》,周立波的《分马》删除了。不是要讲时代性吗?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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