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技术性层面上,我赞成韦森教授对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局限性的批评。他说,在新古典的世界中,人人都是无良知、无道德感、无同情心且理性地追逐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计算机超人,所以,新古典主义的人在面临“囚徒困境”时便不会选择合作行为(98页)。但我认为,这种局限性仅仅是在技术性层面上发生的,因为这种有局限性的假说可以使理论分析获得简化的好处,但同时,这种简化又有一个坏处,使得他人可以拿出无数的例证来反驳新古典主义的理论假说。现在,我们终归应该明白,我们的一切分歧发生在思考和叙述的方法上,而不是发生在事实的本来意义上。
行文至此,我们该回答本文一开始提出的问题:除过理性,人还有什么?答案不是我做出的,从古希腊哲学家开始,答案就有了:人除过理性,还有错误。也就是说,在理性的算计上,人只有完善程度的差别。甚至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在浅层次上也表现为“算计能力”上的差异,而不是什么文化形态的差异。所谓道德,不过是人的算计的一种形态。苏格拉底坚信使人犯罪的原因是缺乏知识;无知是罪恶的重要根源。柏拉图也这样认为。到了崇敬自由的理性主义思想家斯宾诺莎那里,理性的意义进一步得到严密的阐述,他告诉世人:无知是众恶之因(罗素,同上,63、65、267页)。新古典经济学对理性的逻辑地位的分析,不过是从苏格拉底到斯宾诺莎理性主义的延续。像许多伟大思想家(包括像爱因斯坦这样的物理学家)一样,斯宾诺莎尊奉泛神论的世界观,我以为这是人类最杰出、最真诚的世界观,而不意味着无神论对有神论的投降。在思想的深层,理性、道德和上帝是三位一体的,其中,理性才是本原。有了这样一种视角,也许我们再不必为上帝和道德在思想世界的安排而煎熬。
韦森著,经济学与伦理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定价15元。
本文摘要发表于《读书》2003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