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最深的一次旅行。
2014年的秋,约了女友(现在的妻子)到碧山去找欧宁,到了才知道,《天南》的编辑们也在……还有一位意大利友人Andrea和欧宁的弟弟、侄子,但欧宁回国的航班却取消了,就成了一场只有客人,没有主人的聚会。白天我们骑电驴顺着小溪往山里去,晚上在欧宁的古宅里弹琴、讲鬼故事和八卦,除了Andrea,我们都好年轻。欧宁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才回来,刚好我女友要走,我花光了身上的钱,包了一辆车去黄山机场送女友,顺便接欧宁,去的路上,我和女友坐后排,吻了一路,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了。
为什么不写这个?
那是秋天嘛。
那这篇跟“冬之旅”有什么关系?
这是几年前写的长篇草稿里的一段,听了《冬之旅·菩提树》及解读后,就认为这段比较合适,中途有想新写一篇,但写着写着,还是以为改这段出来最合适。

烧花 文/周恺 茶溪口是映苍县底下的一个乡,牟家寨是茶溪口底下的一个村,行政上是这样讲的,但口头上,人些也把牟家寨当作“场上”,因牟家寨与乡场只隔一条省道。要照老辈子的讲法,最开先,茶溪口尽是姓牟的,而姓牟的又尽都住在牟家寨,所以那时候,茶溪口就是牟家寨,牟家寨就是茶溪口,外姓人是清末老熊岗开矿后才迁来的。老熊岗在茶溪口上游,产煤炭和石灰石,县城在茶溪口的下游。早先,老熊岗的矿是使木船和牲口车运出去的,茶溪口便成了歇脚点,有歇脚的,自然就有落脚的,茶溪口就有了场口,有了下马台,有了城隍庙,有了米市、烟市、鱼市、金银巷,茶溪口也曾繁荣过一阵。解放后,老熊岗到县城通了铁轨,矿石改使火车运,即便仍有车船跑,那车船也改成了机械的,不再有客伙在茶溪口驻足,茶溪口的各行生意就跟到冷淡了,即便如此,那些外乡人也再离不开了,他们早已学得一口流利本地话,早已扎根在此,反倒是姓牟的一户接一户地往外迁。到九十年代,牟家寨的格局仍还是旧时候木楼连木楼的马蹄状,但一半的房屋已经空了,余下的也多是老人、女人和小孩,萧条得很,只有等农历岁尾年初,才短暂地闹热一阵。
这闹热总是从当头一户的那方天坝沿起过来,当头一户是牟嘉平家。牟嘉平在本地方的煤球厂做工,约摸从旧年腊月二十一二开始,牟家寨的老人家和女人伙些就会抬起椅子,到他家的天坝头守到起,摆龙门阵的摆龙门阵,打牌的打牌。龙门阵是零零碎碎的,牌也是打一圈算一圈,兴许屁股都没坐得热,就望见车子停,就望见自家子女或者自家男人下车来,就得放下话头,放下牌,满面红光地迎过去。腊月二十一二回来的,多是在省内别的地方打工的,只要出门早,准能赶到夜饭,而年三十将近才回来的,就都是外省打拼的了,先从各地赶火车到省城,再从省城赶到映苍,最后倒摩的或者面包车到牟家寨,拢屋的时候就说不准了,兴许清早八晨,兴许夜半三更。若是白天或者侧黑点拢,屋头的人会在寨子口放一饼炮,炮仗一响,就尽都晓得又有人回来了,大方点的,逢人就散烟散糖果,讨几句奉承话;若是夜深了才拢,也必必会沿路上声谈话,巴宁不得哪个探出脑壳来道一句,吔,某人三四,回来团年咯?牟嘉平屋头的那方天坝,要从腊月二十一二闹热到年三十,每年到年三十晚上,都还有人在那儿守到起,守到那时候,脸色就没的那么好看了,毕竟别家屋头都围到桌子坐下来了,就你还在那儿瓜兮兮地巴望到,别个不过问还好,要是牟嘉平或者牟嘉平的女人走出来,喊你进去添双筷子添个碗,你就只能道个谢,然后静默默挪步到那省道边上去。那景象的确是怪凄凉的,身后是各家各户的欢笑声和电视头联欢晚会的歌曲声,眼前是黑黢黢一片,每有车灯过,总会先站出去,再退回来,先激动一番,再失落一番,如此往复,最后只剩下满肚子的焦躁和怨气,这龟儿子搞毬的啥子名堂,兴许心头还在骂,就又有辆车驶了过来,然后,那车就停在了寨子口,那龟儿子就下了车来,人一到,啥子怨气都没的了,欢喜接过行李,顶多问一声,咋个那么晚,累安逸咯?再晚,再晚,毕竟还是团团圆圆。当然,有些年份,也有空等一场的,回来的人错过了车次或者在路上耽搁了或者真真出了啥子事故,而等的人又不晓得,待到鞭炮齐鸣的时分,只能孤零零地垂起脑壳回去,不敢走人多的地方,也不敢走亮处,心头比那些寡居的人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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