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冬读《托尔金传》|走近奇幻作家的真实人生

  托尔金喜欢自况为中洲世界里的人物。比如,按照他的遗愿,在其墓碑上刻下了“托尔金……贝伦”“伊迪丝……露西恩”的字样,无疑他自诩为深情的贝伦,愿意为了爱人露西恩勇闯魔王老巢、甘愿断手终身。但读了传记中的内容,只怕会大跌眼镜。原来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后,各种烦恼和问题才刚刚开始,原来贝伦和露西恩住在托尔嘉兰后,生活中也不乏争吵、矛盾。难能可贵的是,卡彭特秉笔直书,并没有文过饰非,简直是用放大镜在观察托尔金的私人生活,将他们夫妻间最深层的矛盾毫不避讳地写了出来。我们看到,他们夫妻并没有多少思想上的共鸣(和赖特教授夫妇形成对比),交友喜好也彼此格格不入,因此只能彼此有所忍让。我们更可以看到,伊迪丝远非那个热爱自由、敢闯敌巢的露西恩,她甚至在牛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卧床养病。但我们不必操心他们的感情,他们深爱彼此,恒久不变。究其原因,就像托尔金所说,他和伊迪丝像是经历过一场可怕的船难之后,搁浅在海滩上的两个人,妻子是陪伴你的难友,而非指引你的明灯。他和妻子都幼年失去双亲,靠着互相扶持,才没有陷入绝望的深渊,才敢于一起站在死亡面前,享受转瞬即逝的生活朝露。托尔金的回忆非常动人:“仿佛我们永远能在林间空地相会(尤其我独处的时候),经常手挽着手悠然漫步,以此逃避死亡迫近的阴影,直到终有一天它将我们分开。”对托尔金而言,伊迪丝就是以优美音乐帮助他走出童年阴霾的缇努维尔,这已经超出了所谓精神伴侣的层面,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对妻子的爱,全寄托在了为妻子创造的角色名字中:露西恩,就是“朋友”与“释放、自由”的意思,而英语中“朋友”(friend)和“自由”(free)都有同样的词源“去爱”。正是露西恩/伊迪丝的友谊与爱,带给了托尔金自由。而现实中的贝伦也从未忘记露西恩的幸福,带她逃出了牛津这个高楼(也因此失去了学界社交“这只手”),来到了他们的托尔嘉兰——伯恩茅斯,让露西恩在幸福的晚年中离开人世。

  托尔金还曾自许为高贵慷慨、真挚待人的法拉米尔。小说中的法拉米尔面对魔戒这个人人渴求的宝物,面对可以得到父亲肯定的诱惑,依然不为所动,慷慨好义地帮助弗罗多继续远赴末日火山之路。托尔金在给别人的书信中提到,《魔戒》中他最像法拉米尔,除了没有后者那样的勇气。法拉米尔对朋友善良忠诚,托尔金非常看重这点:吃饭时,他是买单最主动的那个,聊天时,他是最幽默的那个,甚至对刚认识的陌生人,他也不乏善意,从饱学鸿儒到贩夫走卒,交到了无数朋友。他让相交相知多年的雷纳·昂温直接称呼自己的教名“罗纳德”,深情地对对方说:“我们的关系就像洛汗和刚铎,而你也知道,对我来说将永远坚守埃奥尔之誓,我也会继续仰赖和感激米纳斯提利斯的智慧与守礼。”一语道出他心中朋友关系的典范。

  但对待其他同样亲密的朋友,他似乎并不总是理性而包容的。这里说的就是C. S. 刘易斯。

  刘易斯对托尔金巅峰时期的小说创作,尤其对《魔戒》的诞生,其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雷纳·昂温也提到,托尔金容易深陷细节,甚至认识不到作品还没完成,需要有人鞭策、鼓励他。雷纳自己和手下的编辑倥偬忙碌、水平有限;托尔金的儿子克里斯托弗虽然是个很好的读者,也只能提出细节上的建议,达不到父亲这样的想象力、创造力和文字水平。《魔戒》的助产士角色就是由刘易斯扮演的。他和托尔金深入探讨了这部小说的方方面面,最重要的是提出了卓有见识的鼓励和批评意见,对托尔金这个沉迷于描绘“树叶”般细节的“尼葛”说:托托,继续!托尔金后来谈及于此:“我欠刘易斯一笔无法偿还的债,它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个人影响’,而是对我纯粹的鼓励鞭策。很长时间以来,他是我唯一的听众。只有从他那里,我才知道我的‘东西’并不只是私人爱好。”

  刘易斯在《魔戒》出版后,成了最积极宣传的那个人。注释中选译了他写的书评介绍,可以看到不仅文字生动,而且对作品有非常深厚的了解,几乎一针见血地点破各种疑问和要点。这是刘易斯文学才华的体现,也是他与托尔金智识激荡、理念共鸣和深厚友谊的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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