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义》丨再造桃花源:明代江南园林对陶渊明的接受与重塑


  户东向临水,隔水南城,夹岸桃柳,延袤映带,春时舟行者,呼为“小桃源”。……渡池曲板桥,赤其栏,穿垂柳中,桥半蔽窥,半阁、小亭、水阁,不得通,……梧、柳障之,夏不畏日而延风。室分二,一南向,觅其门不得,予避客其中。

  在“影园”中,郑元勋仿照“桃花源”的外部建造,以人工的叠山、引水和植树的形式制造人工的阻碍,在山水树林的阻碍后隐藏着一个房同,恰似隔离凡尘俗世的“桃花源”,遂命名为“小桃源”。这个房间被园主郑元勋作为自己的私人空间,“避客其中”,同样呈现了与外界的隔离。陈宗之的“集贤圃”,同样仿照“桃花源”与外部隔离的形制进行建造,据陈宗之《集贤圃记》记载:

  自此至“群玉堂”,八窗玲珑,居圃中央,垒山环之。取径西涉,则石桥兀耸,下临碧潭,迤路樱桃、海棠间植,……其下石洞,窅靓莫测,名曰“飞香径”。稍前,豁然开朗,从朱桥渡而西,修竹数千个,琤琮瑟戛,有屋三四楹,名“一叶居”,半借竹坞,半跨水,栖迟此中,雅堪避暑。

  “集贤圃”的结构依旧是对“桃花源”的借鉴,但不同于“桃花源”与“影园”中对阻碍隔离效果的追求,更追求以“障景”的设置,产生“曲径通幽”的审美体验和清凉幽静的意境获得。相较于“桃花源”外部的自然山水和桃树,“集贤圃”以“垒山”“碧潭”“石桥”“樱桃”“海棠”等更具文人气息的景色进行置换,最终追求一种“雅堪避暑”而非“避世”“避乱”的功能。

  此外,明代士人还将“桃花源”视作一个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园林景观,对其进行复现。如寄畅园:“西垒石为洞,水绕之,栽桃数十株,悠然有武陵间想”,石洞、流水、桃树,即是接桃花源的形制进行再造,故令人“悠然有武陵间想”;又如邹迪光在《愚公谷乘》中描述:“两崖第植桃、梅、杨柳、梧桐、橙橼、芙蓉而已。开时葳蕤延蔓,郁郁菲菲,肸蛮芳馥,随风布写,时时有桃花流出,不减武陵溪,又是一境界”;再如《灵洞山房记》,“更半里,降而达溪桥,诸山之水皆合,且余十里,夹植桃李,春时烂漫,游者作武陵源观云”。武陵溪、武陵源,其模式也是指向桃花源。可以看到,明代士人在建造园林时,以对“桃花源”进行物理场景复刻的方式,形成文化层面上园林景色的“召唤结构”,用来唤醒游于园中具有一定传统文化知识积淀的园主与游客对《桃花源记》和《桃花源诗》这一文学传统的回忆,使园林变成“桃花源”在现实世界的再现,进而获得精神和文化层面的“桃源”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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