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萧耳专访:枕河而眠的人,听着轮船汽笛声入睡|《鹊桥仙》

  我写作过程中最困难的部分,是怎么处理每一组人物的独特性问题,比如靳天和湘湘这一组栖镇男女是这一种,快意恩仇大开大合而且戏剧感冲突强的总是更容易写的,那么易知和易从该怎么写呢,我不可能再来一次快意恩仇吧?易从和易从是书中心里弯弯绕最多的两个人,一堆的草蛇灰线但偏不快意恩仇,要拿捏出一个独特性,对我来说是挺挑战的。两组人物都有年少时和重逢后两部分,这一组就不能有重复的部分,该怎么处理,确实是想不清楚怎么是好的。所以《收获》版和单行本版有些细节上是有差别的,我又改了很多,是尽力想在人物命运和关系的走向上更合理。

理想化人格在每个人身上都是潜在的
  南都:《鹊桥仙》里的主要人物在生活里都有原型吗?人物原型知道你在写这部小说,并且也将读到你写的这部小说,这对你的写作是否会造成压力?你怎么平衡虚构和现实之间的关系?

  萧耳:
基本上都有原型,起码我在写的时候,会浮现出记忆中的一张脸,这张脸是谁的,我去想象TA可能会有的生活和命运,比如很多读者喜欢的沈美枝,我其实融合了四五个镇上女子的形象,她们曾经是我们镇上茶余饭后八卦中的女性人物。书中另一美人杜秋依,其实是我小时候经常听我妈说的一位会弹钢琴的阿姨辈美女,我总是远远地见到她,有点像《金瓶梅》里的孟玉楼,很冷美人很矜持很淡,但有一段杜秋依参演电影《杜十娘》的经历又取材于我一个发小女同学,她也是一位美女,但人生经历完全不同。

  书中70后这一代小镇精英群体基本上有原型,上一代人也有原型,但写的时候肯定做了很多处理。倒是12岁相片上的四位主人公,易知有我自己的影子在,但人生经历完全不同,书出来后,我老是要说我可比陈易知有趣多了,易知童年少年时期是可爱的,成年后被很多无形的东西束缚,脱离了江南小镇自带的那种“仙气”,她的束缚主要是来自观念上的,她的知识分子人格阻碍了她,她也不洒脱,不够绽放,这是我想塑造的陈易知。总体来说,知识分子还是最难写的。

  三位男主人公易从靳天戴正都有原型,他们都是我亲密无间的发小。他们当然知道我在写,特别难得的是原型们都非常豁达,他们给了我创作很大的支持,我随便怎么“糟踏”他们都可以,所以我写这一代70后没什么压力,倒是写上一代人时,艾伟说我写得比较狠,我不知道上辈人如果看到小说会是什么态度。可惜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在的时候,连我写的《小酒馆之歌》她都会认真看,我妈和我爸以前都跟我说过,你不要老是写国外的,你也写点中国的。我爸是从功利角度出发的,他认为多写点贴近一点的小说会有更多读者。

  写易从靳天戴正他们去干坏事时,我经常会偷着乐。因为知根知底的了解,一个好处是人物的层次会比较丰满复杂一点点,能够立起来。有原型当然也有坏处,不用他们主动提醒我,我下手处也做不到“狠”,或许会丢失一些力量感吧,我对他们都是“温情主义”的,人人都有缺点,但我首先看到的是他们身上特别闪光的部分。读者会觉得有点理想化了,但理想化的人格其实在每个人身上都是潜在的,只是需要激发而已。

  另外,我认为一本书出世之后自有命运,我又抱有一定的敬畏之心,我希望我的发小们每个人都人生顺遂,都有好的结局,不要被伤害。我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们有很深的感情,把其中一个人写死或写残之类在我这里不可能发生,这是我自己的“尺度”,宁可折损一些所谓的“深刻性”。

  南都:方言是一个作家的语言宝藏,《鹊桥仙》的语言融合了“吴侬软语”,形成独特的江南语态。请例举几个书中用到的你个人喜爱的方言词汇(比如“荡发荡发”),并讲讲它们代表了江南的怎样一种性格或情调。

  萧耳:
荡发荡发,解读也很多了,我就不展开了,悠游的状态,一点仙气,小镇庄子逍遥游,等等。你想象一下,如果一个江南小镇人傍晚喝了半斤黄酒,几个人约了一起荡发荡发,有男有女,走到桥上吹吹风,看着河上来往的热闹船只,然后他们要一直走到栖镇尽头,是什么一种光景。

  比如“木郎财仙”,大家也挺感兴趣的,其实就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小伙,不怎么爱学习的,有一点社会气了,这时候早早懂了男女,谈起恋爱来了,谈恋爱的形式往往是一起在街上荡马路,财仙婆是贬义的,形容这个姑娘有些风流,纤瑟瑟,就是妩媚中带三分轻薄相,有点点像潘金莲,招蜂引蝶,请想象一下。我们少年时代,一边读着圣贤书,一边也是很喜欢听哥哥姐姐辈们的木郎财仙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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