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萧耳专访:枕河而眠的人,听着轮船汽笛声入睡|《鹊桥仙》

  少女易知坐在街边屋檐下看船。“船真是好看。一个船队由领头的船牵着,长长的几十条拖船,头船快要钻过大桥洞了,尾船看过去还是小小的一粒。看多了船,她的心思也摇荡起来,跟着船走。”

  这是水边长大的运河儿女才有的“少年游”与白日梦。

  《鹊桥仙》入选八月百道好书榜,并且荣获七八月华文好书人气榜第一。

自觉地运用了很多旧式小说的元素
  南都:在前几天举办的《鹊桥仙》新书分享会上,几位嘉宾把《鹊桥仙》称之为“世情小说”,承继的是从《金瓶梅》《红楼梦》《海上花列传》到金宇澄《繁花》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这一脉叙事传统。作为作者,你自己是否认可“世情小说”这个定义?

  萧耳:
我是中文系毕业的,当然知道“世情小说”这个名词,不过我写《鹊桥仙》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写什么类型的小说,就是一直努力想找到契合这个小说气质的一种调性,一种节奏,既要有古典元素,也要有现代元素,我写《鹊桥仙》时当然想到过《繁花》,也想到过《围城》,还想到过一些其他的西方小说,最终在我心里混搭出来了“这一个”。

  有一位读者朋友指出男主角何易从身上有方鸿渐的影子,我非常高兴。写靳天,我是以一种江南公子哥儿美男子的形象去写的,写他的形象时我脑海里经常冒出《世说新语》里的何晏,面如傅粉,玉树临风,出了汗就更白了,这公子哥儿脾气又特别好,所以女孩子都喜欢靳天(我个人认为美男子相当于一种美德)。如果要说“世情小说”,那么说靳天是美男子就很“世情小说”,说帅,那腔调就不是“世情小说”了。我还将现代人戴正对上了古代的说书艺人柳敬亭,在小说中作了种种铺垫,这些都是作者不仅仅要讲故事,而是讲故事之外的一些努力吧。

  听到几位嘉宾谈到“世情小说”的说法,我也觉得很新鲜。我问一句自己,我承继了吗?《鹊桥仙》写作时因为江南文化的重要因子,因为故乡记忆,我确实自觉地运用了很多旧式小说元素,比如最后戴正说书,惊堂木一拍的那种感觉。我们塘栖镇是《三言二拍》里多次出现的码头,我想过去远远地接一下《三言二拍》。

  《金瓶梅》也是读过多次的,旧话本小说是我们那地方人家的孩子自小普遍阅读的,包括我自己。也就是说,我们这批江南小镇青年从小的文学修养不是来自西方经典,而是来自《红楼梦》《三言二拍》《海上花列传》这一路,一直到民国时期文人的鸳鸯蝴蝶派,这是我们骨子里的文学细胞。到初中的时候,开始接触了西方。前几天我一个发小(戴正的原型)跟我说,他记得初一时候,我们同时在看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还说起过,我说我不记得了,他说他看的是《译林》上的版本,我说我家也有《译林》。

“我们”是在改开上升梯里搭车的幸运儿
  南都:你曾经说过写这本书也是对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的致敬,《鹊桥仙》和《尤利西斯》看起来差别蛮大,你在哪些方面受到了乔伊斯的影响?

  萧耳:
我非常非常喜欢《尤利西斯》,看过小说戏剧电影等各种版本的诠释。我也喜欢意识流小说,所以我的每一部长篇小说多少都受意识流的影响,但我也不刻意去模仿。《鹊桥仙》里的意识流算是比较节制,我没有大段大段的去展开,如果作者不节制,这本书一不小心就会多出5万字来。

  《尤利西斯》是布鲁姆的一天,他在都柏林的各处游荡着,半夜回到家里。《尤利西斯》的诞生使都柏林后来有了“布鲁姆日”,每年这一天都很热闹,《鹊桥仙》里的“少年游”部分,无论是少年还是后来的中年,基本上是在七夕这一天发生的,四个或三个或二个发小一直在栖镇荡发荡发,过程中他们追忆着自己的逝水年华。他们经过的路线可以画一张栖镇线路图,而且《鹊桥仙》中的每一个地名都是真实的,这一点可以说是向《尤利西斯》致敬,只是栖镇相比都柏林来说太小了,量级上有区别。

  南都:最近 “小镇做题家”的相关话题屡屡引发网络热议。《鹊桥仙》写的是塘栖镇的一群“小镇做题家”的人生际遇,这群人生于七十年代,长于八十年代,成年于九十年代,是左右逢源、人生顺遂的小镇精英。从这部小说来看,七零后的“小镇做题家”似乎更容易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相对于此前此后的“做题家”们,那个年代的江南“小镇做题家”在人生经历上有哪些特别之处?在精神和性格上又有什么特点?

  萧耳:
我们从来不讳言自己就是“小镇做题家”出道的。我记得刘瑜以前在一篇文章里说过,她自己就是当好学生,先把题做好了,才有了后来去看世界打开眼界独立思考的基础,她也觉得这没毛病,而且也觉得来得及。大意如此吧,我当时看了印象深刻,也是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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