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头牦牛的成长期是两年,两年后可售八千至一万元;羊的成长期是一年,一年后可售两千元左右……
“你想象在辽阔的草原上,人一整天都不需要说话,即使那些对牛羊的吆喝,都被草原上的风吹得四处飘散。
尤其到了冬季,词句都冻僵在嘴里,很长时间都化不开。人偶尔说起话来也得咬牙切齿,好像要咬碎一个个冰块才能释放出每一个字。”
“我是一个对物质的追求不高的人(追求不高的直接原因可能是穷),特别容易满足,不买名牌,鞋包衣服都很廉价。
曾经有一段日子很艰难,那时我离开建筑行业专职写作,我经历了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困境。后来慢慢好了,不那么拮据了,日子好过多了。”
“去草原放羊”的想法汤成难一直都有。
她出生、成长于一个小桥流水的城市——扬州。正是这座由古至今令无数文人墨客心驰神往的都市,让年轻的汤成难爱恨交加。
那时,刚从外地读书回扬州的她,将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慵懒、安逸、舒适、小富即安,看作缺乏理想抱负。“我总想摒弃掉什么,摒弃掉身体里的某种惰性。”
那时的她喜欢辽阔而广袤的景象,会去与扬州截然不同的高原旅行。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简单的人与物,但同时又会怀念家乡、想念淮扬菜。
渐渐地,汤成难开始喜欢自己的家乡,她觉得扬州带有隐忍、内敛、包容和承受的气质。而那些因家乡而生的情绪,也出现在汤成难笔下的人物身上。
这些年,汤成难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情感或思想掩藏在小说人物中,而现实生活中的她则“越来越害怕说话,害怕寒暄,害怕客套,害怕说一些貌似坦诚却又毫无用处的话”。
汤成难说:“我经常打车,为了避免司机搭讪,上车后,我便以纸条和打手势的方式告诉司机目的地。
司机以为乘客是个哑巴,除了打开音乐,偶尔看向我的眼神流露出惋惜外,在整个行程中都十分安静。
只要你不是哑巴,在某些场合,你少说话或沉默就是不对的,是不礼貌的。说话于我是一件体力活,我常常感觉说不动话,累。据说,一个人每天所说的话里,如果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废话,那么这个人的快乐指数很高。基于这一点,我不太快乐。”
有一天,汤成难去接孩子放学,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突然十分难过。
她坐在马路牙子上,心想:这难道就是我们该有的生活吗?这就是所谓的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人类的生活方式吗?
每个人都像上足了发条的玩具一样永不停息,人类发明创造了无数机器,最终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机器,可我们并没有因此感到满足和快乐。
汤成难曾只身一人去珠峰,在途经那些荒芜苍凉、仿佛世界尽头的地方时,她常会看见一两间屋子,由石头垒成,屋子附近有几只羊、一个人。
“这个景象让我反观自己。
一个人需要的其实并不多,有食物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足矣。可我们又在奔忙什么?”
米兰·昆德拉在一部戏剧的结尾写过,两个人一起走路,其中一人问同伴:往哪儿走?同伴答:你往前走。问话的人说:哪是前?同伴答:这就是我们人类最古老的笑话,你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我不知道人类拥有怎样的生存方式和状态才是正确的,这个问题无解。”汤成难只是觉得,随着人类发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这两个应该并驾齐驱的轮子似乎出现了偏差,一个以加速度的方式在直线前进,另一个却以缓慢的速度盘旋而上。
【本文原载于新周刊】

《月光宝盒》 汤成难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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